“滚出去!”
“砰!”
我低着头,默默地退了出来,快速地将地上散落的纸收入文件夹里,几双漂亮的高跟鞋贴着对墙的墙根绕着过去了。我朝着空气用力挥手驱赶,我看见它向后一闪,狞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捧着文件夹,瞄了一眼门上经理两字,我慢慢地顺着过道出去了。
“哟,回来啦!这是怎么了”
“哎呀,怎么连额头都肿了”
“不会又——是没通过吧!”
“哈哈哈!”
“怎么会,你也不看看郑哥平时对案子多认真啊,以前经理都比不上他呢。”
“厉害厉害。”
好多,好高,好大,它像一堵墙,绕着我,一点,又一点推进,连头顶都在慢慢地,缓缓地往下压,黑雾里藏着无数的嘴,猩红嘴唇一张一合。
“哇,这么大雨那人都不撑伞啊!”
“偶像剧啊,酷啊哥们。”
“妈妈,那里有位置!”
“别过去!都湿了!”
嗯?好像到家了,哦对,到了。我摸出钥匙,眯着眼在黑暗里找钥匙孔。
“咔啦”开了。
“小郑啊,这个月的房租你什么时候交啊,上个月还欠着呢”
“你是谁?”
“你房东,对门的陈大妈,这孩子怎么了?”
“我怎么看不见你呢?”
“怎么回事,这不开着灯吗?欸,这呢”
好痛,一大嘴一口咬在我肩膀上,我感觉,我感觉的到,我缺了个口,口子向四周汩汩地流血。疼,我捂着肩膀蹲下。
“喂,这是怎么了,不就拍了你一下吗,你可别碰瓷啊,你大妈可不怕这种事。”
“喂,起来啊!”
它缚着我的腰,很重,我提不起它,它反向拽我。
“你,你说话啊!算了算了,你,你你,你记得交钱啊!”
猛地,它把我拖进屋子里,重重地将我压在地板上。脚踝有什么滑过,凉凉的,好重压在身体上,一圈,一圈,缠绕着,我看不见,极大的重量在胸口处快要不能呼吸。上来了,隐隐约约,三角形?靠近了,又靠近一点。
蛇!蛇头!
我惊恐地动了下,想远离,想挣脱,想,而已。蛇身收紧,我快要窒息了,我以为我要死了,突然地,又松了,拼命地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得救了,得救了。那一瞬间,我知道,清楚地知道,我瞳孔是放大的,瞳孔里映着弓着的蛇身向下冲,嘴里有些野兽一般尖利的獠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利牙硬生生插进脸上的肉,用力分离开,更让人无法忍受是后半部分仅仅靠着惯力扯开,温热的血肉遇到彻骨的冰凉,麻意在神经里到处乱窜,我觉得我脸上罩着一个面具,紧贴着。又一口,它咬在我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球对它的嘴来说有点大,几点白浆喷溅到我脸上,便迫不及待地生吞下。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有人在笑?侧过头,我看到,人影?是我?我在笑!
“救我,救救我!”
呵呵呵呵,我还在笑,居高临下地笑着,然后我就走了出去。路上的人都用仰慕或敬佩的眼神看我。
“你看,你看啊,那就是小郑!”
“哇,好帅啊!”
“快过去啊儿子,那是小郑叔叔啊!”
我微笑着,亲切地跟每一个陌生人握手寒暄。迎面走来陈大妈。
“小郑啊,大妈现在手头紧,要,要晚些才能还钱给你了。”
我毫不在意,“没事,大妈,那房子给你了。”
“真,真的吗?”
“哇,小郑送了一房子给大妈啊!”
“真是好人呐,心地善良。”
我,一直微笑着。
“小郑好!”“小郑好啊!”“早上好啊,小郑!”
经理拿着文件夹过来,我没打开,直直地把夹子扔过去,正中额头,血缓缓淌下,滴在一地的白纸。经理畏畏缩缩地转身,我嗤了一声,看见他抖了下,同事们围着我鼓掌,称颂我,耻笑经理的无能软弱。
我笑着,笑着,昂着头。
刷的穿过街道,门又打开,我带着路人、同事进来,站成一圈,看着我。有的在啧啧称奇,有的在惊恐森森白骨,有的轻蔑地摆摆头,我还在笑,笑得温柔,笑得高傲,笑得冷漠。
渐渐地,透过我的眼睛,我看到我自己沾着些许肉的白骨,两个黑悠悠的窟窿直直地盯着站着的我。
我看见我在说,无趣,我说了无趣两个字。
然后,所有人渐行渐远,我,一副白骨,摊在地上。
“阿郑,阿郑,醒醒,怎么睡在地上啊。”
“嗯?”
“可以吃饭啦!哎呀,你没带伞吗?”
“伞?下雨了吗?”
“你怎么了?”
“没,没事。”
猛地拉开窗户,我看到雨停了,清新空气一涌而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去饭桌。
地标 ——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