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陈晓卿《面的街》,笑点颇多。
第一处,他说他有一女同事,湖北人,头发梳得像方便面,但要是吃面条的话,她情愿做伯夷。
脑海中立即影现一女子,若三十年代上海交际花的模样——没有奚落的意思,是只有那等女子头发上才抹了足够多头油,梳得纹丝不乱流光溢彩,确实像方便面,只是颜色不一样——不信,你找那类老照片看看。
第二处,他说到自己有一年去广西出差,吃了二十多天的米饭,实在想吃面条了,就托人从桂林带回一袋面粉。洗干净一个盆子就动手和面。这时,几个瑶族女子站在厨房外,说着瑶话嬉笑。他纳闷就站起身去问个究竟,一个会说汉话的小姑娘翻译说:“她们在笑你,陈叔叔为什么连洗衣粉都吃?”
哈哈哈!南北方饮食差异,只不过是一个米和一个面,就会有如此笑果,你说神不神奇。
你之蜜糖他之砒霜。米和面,于北方人和南方人也成了大是大非问题。
我是北方人,独爱面食。馒头、花卷、烙饼、馅饼、烧饼、饺子等等,无一不爱,对于米饭天生不感兴趣。若只有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可以一辈子不买米。
明眼人一看,我上面没列出来面条,是的,因为有许多年我是不吃面的,过生日也不吃所谓的“长寿面”。原因在于我爸爸,在我十几岁时有一次一家人围桌吃面时他教训我,我被数落得边吃边哭,吃完就吐了。从此二十多年间,看见面条我就恶心,如同见了蛔虫。直到年龄大了,也许性情平和,不再记仇了,我才选择放下那个心结,开始慢慢接受面条。吃着吃着,也就觉出来面条的好处:超级省事儿。
其实在我们家,我爸爸做的炸酱面和打卤面都是真心好吃,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先说说我记忆中爸爸的拿手好戏,炸酱面。炸酱面好吃,爸爸一再强调首先是炸酱必须用心做好。选肥瘦合适的肉丁,酱一定要炸熟炸透,时间短没熟透的酱,是无论如何也好吃不了的。
其次是面条也要好,饸饹面,手擀面都比机器制作的面条好吃。我爸爸做手擀面,面和得很硬。面粉里加盐和鸡蛋,凉水和面,一点点徐徐的加水,把面粉拌成一小团一小团的拌拉,然后揉成面团。揣面、醒面时间不会低于一两个小时。擀面杖在他的双手和案板之间来来回回挤压推拉,印象中他瘦瘦的身体在擀面时恨不得翘脚离地,一块碗大的面饼慢慢被他的力气压成薄片裹在二尺多长的擀面杖上。最后切成的面条,一根根像橡皮筋一样有弹性。他做的手擀面,真是平生吃过的面条里最好吃的,十分筋道。炸酱面的菜码儿越丰富越好,黄瓜丝,心里美萝卜丝,绿豆芽,煮熟的黄豆,青蒜,大蒜瓣,配一起好看好吃。顺带说一句,我特别受不了煮过了火的面条(绿豆杂面除外),一碗软烂的糟面条摆在我面前,我也宁愿做叔齐。
打卤面,个人觉得最好吃的卤子是肉丝木耳黄花菜。要肥瘦相间的肉切细丝,黄花菜切寸段,木耳撕吧撕吧就好。做卤子讲究的用高汤,但为了吃面吊一锅汤也不太现实。其实用浸泡木耳黄花菜的原汤就非常好,做出的卤子味道浓厚鲜美,既保留了菜的原始味道,又把木耳黄花菜浸泡出来溶在水里的营养物质全利用上,丝毫没有糟蹋浪费。
除了夏天吃凉面要把面过凉,吃炸酱面、打卤面,一年四季我都只爱“锅挑儿”。因为面条过了水再拌酱或者卤汁,调味料被残留在面条上的水分稀释了,无论感官和口味,都大打了折扣。况且热就是热,凉就是凉,凉面拌热卤,根本没有那个道理。
在外边馆子吃过的面,特别印象深刻好吃的很少。挂着正宗的旗号,兰州拉面有的也就尚可,有的真是难吃。陕西岐山臊子面比较符合我的吃面要求——配菜种类多,颜色也好看——黄色的鸡蛋皮、黑色的木耳、红色的胡萝卜、绿色的蒜苗、白色的豆腐,加之上边一层诱人红油,色味俱全。山西刀削面有的做的也还好,最主要肉汤好就是一碗好面,但是一般刀削面都配菜太少而面太多,我很难吃掉一碗。
关于面条,米线算不算呢?反正我不喜欢,还是源于它是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