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年转而逝去。师父开始无所事事,每天去观察那些个门外的桃花有没有抽新枝发新芽。而我陷入一种执意想知道师父算到了什么的困境。每次问师父都会告诉我天机不可泄露。我就反驳他,我看你没少泄露别人的。师父摆摆手,抬眼看我说,你懂什么。
大约不说就不说吧,我从不反抗命运,争不过抢不来。或许就这样吧,万物善恶有报。我自觉没有什么亏欠的,但似乎没办法善终。师父告诉我,等我什么时候习惯了生死别离,什么时候才会不以世而沮。可事实上,我这一生仅剩的死生别离,只有山上这个老头了。可我一生命格早就有所定数,我希望师父能善始善终。
满山的桃花又开了,癸卯年已至,这年我25岁。师父似乎从未变过,他说心静之人容貌不易变。其实何止是容貌,心境似也不会变。我曾在第一次看到师父时对他满头黑发感兴趣,“老头,你明明看起来这么老了为什么头发却乌黑如墨?”他就在我身边没有责怪我的无礼,“傻小孩儿,焗油懂吗?”后来相处发现果然是个满嘴跑火车的,这么多年他没添一根白发。
师父说我这样的人最适合上山了,命带华盖不仅孤独而且宜修行。我笑他不过是在残破的道观里找到一个人可劲骗。师父有些难过,他说骗不了几年了。
我来的第二年,道观旁负责给我们送吃食的老婆婆死了,我难过的要命。师父说我是担心以后没饭吃。我说我哪有这么没有良心,那时候师父问我,你只是和这个人认识不过一年,你在为她的什么难过。我哭着问他,你不难过吗,干嘛要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师父踹了我一脚,说难过。
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曾把生死看的最轻,踏上这座山时我自觉人生不过如此。其实师父是对的,我不知道在难过什么。或许是在难过自己的前半生,又或许真的在担心将来没有饭吃。我自执将信送到婆婆的坟前,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都不是能够强求的。
“小小女!你怎么又来啦?”那天我在查看桃木剑上的花纹,屋里就听到师父的吼叫。或许那个未成年小妹妹来了,不对现在应该是成年了的。我听到她说,道长呢。我拿着桃木剑走出去,问她小丫头求什么?解什么?她说,道长,你说人为什么活着。我笑笑,“小丫头,生老病死。你问亦是答。”她点点头,和之前一般跑下山去了。师父问我这次看到了什么,我说是一个鲜活灵动的生命。师父说,不你又看错了。我摇摇头不做回答,那合该是小小女自己的人生,无论我看到或者是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