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换星移

  时光和岁月是叫我经历沧桑，历史和风尘总叫我看此巨变，我本以为岁月催人老，低着头看向南湖泛起微微涟漪的湖面，掌心穿过流动的水流，我看到周围绿树成荫，湖面泛着翠绿色的光影。绿色，那是新生的颜色，是万物复苏的生机勃勃，是生命传承的生生不息，我本以为在如此磨难中我会如同寒冬腊月之时南湖边荫荫垂柳般，终将枯陨，却未曾想到家国仍然予我少年模样，只是看着确实要比瓦尔大上些许。

  又记起曾经调侃瓦尔说他小小年纪，却总是故作深沉。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深沉，而且他不仅仅以少年面容告诫我诸多人情世故，也真真正正的拥有少年心性，此少年非彼少年。

  而且为人处世的那份慷慨，那份自由。

  我们固然立场不同，经历不同，可我觉得我理解他的孤独，他的沉静，他的，自由。

  面对人生坎坷不曾怨恨，忘却过往仍然坚守本心，丢失了的记忆早已换一种方式镌刻在我们的灵魂之中，就像是因为忘却而甚感负疚的我，就像是认识瓦尔追求的那份自由。

  我永远热爱我的家国，也永远信仰我的民族，我以平凡之躯追求荣光，我生来平凡绝不平庸，在纷扰之中重新回到过去，看到破碎如烟的生命和战场，我知道那是守护和信仰的力量，看到而今终于可以存在的自由，人生，也不单单是为了生存，更是镌刻生命的过程，追求真善美，拒绝假丑恶，那是人生的淡泊，却也是真正的生命该有的滋味。

  我似乎，明白了。

  固然渺小，依然存在。就像是曾经听到的一句话：“上天既然创造了人，就应该给他们一条活路。”存在是追求梦想道路上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在过去，在如今，还是未来，我们在呐喊的过程中，也付出了自己的实践。

  “耐得住寂寞，是一种困境的体验，是人生走向成熟的里程。”

  就像是我看到的永远形单影只的瓦尔，依然是他曾告诉过我的那句话：“我们可以有孤独的思想，但是不能有孤独的人生。”

  我们执着于自己的追求，也热爱整个世界。

  物换星移，是奔赴未来的前程，是爱和希望的传承，是面对如今压力剧增的时代，为了生活的无奈之中，走向破晓的黎明。

  在繁忙之中追求自由，在纷扰之中认识人生，或许，这才是我遇见瓦尔的缘由。

  我曾觉得他表面的那份安逸就是我的向往，可是回想起我的家国理想，南湖情怀，我才知道，我就是我的向往。

  胸中沟壑重重，见家国风貌多潇洒，见江山壮丽多辉煌，我心，亦是天堂，我，亦是我之信仰。

  想起了百年前初见瓦尔时在他面前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我希望，国家复兴，人民共和。”

  我笑了笑，原来，这就是我曾经以为的兴和，可是现在，我希望，世界盛兴，天下共和。

  就如同那句盛行过世界的中国话：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好，真好。

——

  很久之后，我又回到了那片海，我和瓦尔的秘密基地，这些日子我也真正认识了生命存在的缘由，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理想。

  正如以往蔚蓝色的瓦尔登湖拥有着只有蔚蓝色的天空才有的蔚蓝色，湖面也有着只有蔚蓝色的天空才有的白色的云的白色波纹，这片新海，也该诠释着奉献的终点，生命的起点。

  一如往昔，瓦尔见我，我见瓦尔。

  “瓦尔——”

  “南，你来了——”

  听到他的称呼，我笑了，这种笑中，不仅仅有了瓦尔的清澈，我的温柔，还有澎湃在心中的自信，沸腾着，荡漾着，要像风一样，柔柔的飘着，最终归宿在沉寂的深海中。

  我知道，我经历过血色，成全过红色，追求着金黄色，也终于拥有了治愈的蔚蓝色，以及生命的绿色。

  在这里，我看到的，是孤独的生命，和沸腾的人生。

  瓦尔，我是陆渭池，我是南。

——

  又想起了记忆复苏的时候飘荡在耳边的风中的那句话，这一次，我好像在风中，抓住他了。

  “人类之所以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温暖的地方，或者舒适的地方，首先是为了获得身体的温暖，然后才是情感的温暖。”

  这种温暖，我的同胞给我了，我的家给我了，瓦尔，也给我了。

  “陆渭池，恭喜你，找到家了。”

  “谢谢你，瓦尔。”

  “南，恭喜你，找到自己了。”

  有温柔碎在风里，又和风缠绵在一起，兜兜转转的，好不安宁。

  心中一怔，久久过后，我笑着回复：“我也找到……兴和了。”

  张开手心，是那日的火焰贝。

  “咕咕——”

  随着一阵低沉的鸟鸣，我看到一只白鸽落到了瓦尔的肩膀上，是之前瓦尔给我送信的那只，我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远方夕阳斜照，柔柔的金黄色的光辉洒在我们身上，好不温暖。

  国家复兴，民族共和。

  世界盛兴，天下共和。

  兴和，星河。

——

  我将手中的火焰贝放在沙滩边，看着浪花柔柔的洒在他的壳上，然后再忽然间在海水中绽放，我站起身来，转头看着瓦尔，微微向前伸出了手，掌心向上，对瓦尔笑着说：“回家吗？”

  瓦尔偏了偏头，亚麻色的短发懒懒的搭在脑袋上，蔚蓝色的眼睛转动了两下，看到他眨了眨眼睛，一如往昔，像是蔚蓝色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他笑着回答我说：“回家。”

  随着最后一点夕阳彻底消散在天际，黑夜渐渐有了爬上蔚蓝色天空的影子，我和瓦尔也消失在了我们这片海的沙滩边，似乎是化作了繁星点点，荧荧的洒着星光。

  天空回归宁静，不知所措的白鸽“兴和”突然掉落在软软的沙滩上，发出“咕咕”的叫声，似乎在惊奇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扑闪了几下翅膀，看着海边一个红色的一团，惊奇的啄了两下，却并没有什么动静，看着远处越来越逼近的天幕，白鸽终于张开翅膀向远方飞去。

  落在地上的火焰贝“兴和”张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他注意到，白鸽离开的方向，在东方。

  在遥远的南湖，湖面突然无风吹起涟漪层层，惊起浪花朵朵，不过转瞬之间，又把原本的安宁还了回去，一切都像是刚开始的样子，好像是有人从未出现，也像是有人——从未离开。

  “瓦尔……”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