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童年时代很短,但记忆却很长,长到人到了中年,仍对童年往事念念不忘。 一日,我絮絮地跟儿子讲童年旧事,儿子歪着头,忽然冒出一句:“老铁,你的童年还真没白过,精彩着呢!那你和小动物之间有没有同样精彩的故事呢?”一石击起千层浪,这一问将我的思绪拉到了很远很远……
在我六、七岁正值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周能吃上一次鸡蛋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妈妈看我们姐弟几个对鸡蛋无限向往的样子,下决心自己学会人工孵蛋。至于妈妈是如何紧锣密鼓地学习和实验的,这里按下不表,反正最终妈妈将她精心选择的种蛋奇迹般地变成了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小绒球”。看着这些小雏鸡,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它们“培养”好!
鸡儿们说好养也好养,三十几只小雏鸡,有将近三十只顺顺当当地长成了半大鸡。这时,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鸡瘟。眼见着几只鸡青着脸死了,妈妈焦急地睡不着觉。沉默许久,她熬红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也顾不得是大半夜了,趿拉着鞋就直奔诊所。半天才敲开大门,向大夫买来十几支青霉素,又急匆匆地赶回家。妈妈将青霉素小心地倒在勺里,用温开水搅匀,喂进鸡的嘴里。当给最后一只鸡喂完药时,妈妈已筋疲力尽了。幸运的是,用这种法子居然保住了二十只鸡的性命。
就这样,在妈妈和我的精心喂养下,鸡儿们长成了膘肥体壮的大鸡了。大公鸡们一只只羽衣鲜美,挺括的鸡冠子灿若火焰,嘴下的两片红肉锤随着它们的昂首阔步微微颤动着,真是神气十足,威风八面;母鸡们虽然没有公鸡们那样体壮貌美,但它们却在蹲窝下蛋后,用连续不断的“咯咯”声宣示着母鸡们特有的荣耀,此时公鸡们的美也变得黯然失色了。
通常一个鸡群里只有一只公鸡和十几只母鸡组成。倘若鸡群里有几只公鸡,就会战火不断,鸡不聊生。所以我家只留下两只公鸡:一只最威猛、一只最英俊。可是它俩并不想和平共处,为了首领位置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一日,威猛的那只把英俊那只的鸡冠子硬生生地给撕掉了,平日里那只趾高气昂的英俊鸡此刻却趴在地上干嚎。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好依照优胜劣汰的法则将英俊鸡逐出鸡群。
就这样,我家那只长相威猛的大公鸡很自然地开始统治鸡群了。直到此时,我才仔细观察起它的样貌:身材比一般公鸡要高很多,披一身暗红色的彩羽,暗红的鸡冠也不似其它公鸡那么鲜艳,最有特点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堆在它眼睛周围的皱褶,看起来很像是它脸上的横肉,更增添了它凶神恶煞的气质,所以我们叫它“大凶鸡”。
平时,“大凶鸡”总是挺着脖儿,表示出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天空中一只鸟儿或一架飞机掠过,或是什么东西响了一声,它就立刻警戒起来,歪着头听,挺着身备战,咕咕地警告着母鸡们马上集合到它身边来。有一天,一只不知死活的老鼠混进了鸡群,伺机想打个牙祭。鸡群乱作一团,“大凶鸡”冲到老鼠跟前,扯开喉咙大声叫着,随后低低地咕咕几声,这时,鸡群不再骚动,而是咯咯地叫着向老鼠聚拢来。“大凶鸡”用它粗大尖利的喙猛啄老鼠,其它鸡也跟着你啄一口、我叼一下,不一会儿,就将一只老鼠吃得只剩下松松的皮毛和骨架了。“大凶鸡”满意地拍拍翅膀庆祝鸡群们的胜利。
日常,鸡儿们的吃食是很单调的,要是寻到一点可吃的东西,“大凶鸡”就会咕咕地紧叫,啄起那个东西,然后马上放下,叫它的母鸡们吃。每当我给鸡群喂食时,“大凶鸡”也会咕咕地叫母鸡们快来吃食,而它却躲在母鸡后面,津津有味地看着它们,等母鸡们吃得心满意足后,它才默默地吃一些残羹剩饭。看着“大凶鸡”这样“节衣缩食”,我很是心疼,有时会赶它出鸡场,喂它一些豆类、小虫什么的,它会含在嘴里不吃,等你给它下一个东西时,它才将含在嘴里的食物暂时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只吃一点点,剩下的全部食物依次含在嘴里。当它回到鸡场时,马上用含混的咕咕声叫母鸡们吃它含在嘴里的食物。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大凶鸡”就催促着母鸡们回窝休息了,有一只又胖又笨的母鸡总是跳不上鸡窝,“大凶鸡”就边踱步边用响亮的声音叫着,好像在向我们人类求救。我闻声赶来,用我并不有力的小手轻轻拢住母鸡的两个翅膀,费力地将它抱起,放到鸡窝里。这时,“大凶鸡”才如释重负地最后一个跳回鸡窝。
鸡群里也并非相安无事,母鸡们也会打架斗殴,有时还很激烈。这时,“大凶鸡”就会半张开一侧翅膀,配合着双脚,围着这只母鸡转半圈,轻轻咕咕几声,然后又用同样的办法去安抚另一只,这个方法在很多时候都是很奏效的。有时碰上吃硬不吃软的母鸡,“大凶鸡”也会毫不客气地教训它一顿,让它领教一下什么是“威猛”。
“大凶鸡”负责、自律、勇敢和铁骨柔情,因为它有一个鸡群,它爱它的鸡群,鸡群也离不开它。作为人类,我们是否也应该向这只英雄的大公鸡学习呢……
“老铁,你神游呢?我都做完一项作业了,你还在那儿愣神儿呢!”儿子的调侃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我拍拍儿子笑言:“这还不是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