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青红》描述了一个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从上海优越的生活中被迫离开前往贵州支援三线建设的家庭,也就是“上海人在贵州”的故事,光这样一个主题就显得有些沉重。把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弃之不顾,却转而聚焦异乡上海人的生活状态,似乎印证了其背后沧桑而失落的时代基调。
在层林尽染的群山脚下,一群上海人鬼鬼祟祟地围坐着,商讨着永不能实现的集体逃离。生在异乡的第二代,登山远眺,提议道,上海怎么样,真想去看看。这样的情境,可以说是《青红》里最有象征意义的群像。第二代的父母们,必定是忍着酸痛的。他们骂架,打孩子,反复教导子女,你是上海人。出心出肺的逼真,把上海的轮廓描绘得格外清晰。上海人的格调,或者说不能容忍自己的降格,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雾气氤氲的云贵高原深处。他们的失落,似乎已经融化在那些固执的格调中,在一个物质贫乏的年代里显得那么悲壮而可笑,因为他们不管如何执拗地坚信自己能在一片穷乡僻壤划出一块只属于自己的净土,等到容颜老去,终究会化成徒劳。
张爱玲笔下的上海也是失落的。《倾城之恋》里面说到,上海为了节省天光,把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小时。这样的逼仄,被张爱玲演绎成衬托罗曼蒂克的幕布,实在有些牵强。王安忆的《长恨歌》开篇大段对上海弄堂的描写,言辞极尽浮夸,冗长晦涩让人诟病,但作为一个上海人写上海的充满自我怀念的小说,这样浓重的笔墨也无可厚非。里面的老克勒和旧社会闺秀,落魄过气,却照样把自己打扮得山清水秀,力图从昨日的失落里找回今日的繁华。金宇澄的《繁花》说它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写上海的小说都不为过,一为独一无二的语言,二为繁华中的失落。
今天的上海依旧是失落的。看看那周末满地垃圾的南京路,听听那外滩海关大楼突兀而诡异的东方红报时曲(即使几乎所有上海其他的钟都是用西敏寺的报时曲),下只角的滚地龙不见了,三湾两弄的房价也高的吓人,失落却从来是上海挥之不去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