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一、文本背景与出处
1. 原文来源本章出自《论语》·季氏篇》，通过齐景公与伯夷、叔齐的对比，揭示德行重于财富的儒家核心思想。
- 关键句：
“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2. 历史语境
- 齐景公：春秋齐国君主，在位58年，以奢侈享乐著称（“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虽有晏婴辅政，但治国缺乏仁政。
- 伯夷、叔齐：商末孤竹国君之子，让国出逃，谏阻武王伐纣，后耻食周粟饿死首阳山，被儒家奉为道德典范。
二、文本解析与关键词释义
1. 核心概念
- “有马千驷”：指齐景公拥有四千匹马（一驷=四马），象征其财富与权势，但死后“民无德而称”，百姓无善可述。
- “饿于首阳”：伯夷、叔齐隐居首阳山采薇而食，最终饿死，却因气节“民到于今称之”。
2. 争议句式“其斯之谓与”
- 此句前无明确所指，历代注家多认为存在脱文。朱熹引程颐观点，认为《颜渊篇》的“诚不以富，亦只以异”应置于此句前，强调“称颂与否不在富，而在德行之异”。
三、人物对比与历史评价
（一）齐景公：富而无德
维度 史实依据
权势财富 坐拥千乘之国（“千驷”即千乘兵力），为齐国执政最久君主。
统治缺陷 赋敛无度、宠信佞臣，晏婴屡谏其奢靡，《史记》评“民无德而称焉”。
历史定位 《论语》以之为反例，说明财富无法换取身后名。
（二）伯夷、叔齐：贫而守节
维度 史实依据
让国事迹 互让君位出逃，体现“仁”与“礼”。
谏伐纣王 叩马而谏武王“以臣弑君不仁”，展现政治勇气。
耻食周粟 宁采薇饿死亦不妥协，孟子誉“圣之清者”，成为气节象征。
四、思想内涵与当代启示
1. 儒家价值观的核心
- 德行高于财富：孔子通过对比指明，统治者的价值在于“仁政”而非物质积累（“诚不以富，亦只以异”）。
- 民本历史观：百姓的持久称颂（“民到于今称之”）体现民心向背是历史评价的终极标准。
2. 政治伦理的实践意义
- 晏婴的劝谏智慧：齐景公欲杀养马人时，晏婴以归谬法列举三罪：“养马失职”“陷君不仁”“使诸侯轻齐”，反向揭示其过失，促成赦免。
- 有限游戏 vs 无限游戏：齐景公追求权势是“有限游戏”（烟消云散），伯夷叔齐坚守气节是“无限游戏”（精神永存）。
3. 对个人修养的启示
- 情绪与决策：齐景公因怒欲杀养马人，警示“盛怒中勿答人书”，冲动易致谬误。
- 名节与物质：伯夷叔齐“求仁得仁”（《论语》·述而》），其选择彰显精神价值超越生死。
结论：本章以史实为镜，揭示了儒家“德本财末”的永恒命题。齐景公的湮没与夷齐的流芳，印证了《大学》“德者本也，财者末也”的箴言，至今仍为执政者与个人立身的圭臬。
当财富成为最显性的成功标签时，如何安放与衡量“德”的价值，是我们时代的核心议题。
德财关系的核心：德为根本，财为枝叶
首先需要明确，“德”与“财”并非必然对立，而更像是“本”与“末”的关系。中国传统智慧强调“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意指个人的德行是根本，财富是枝叶花果。根深才能叶茂。道教思想也认为，一个人的德行和品质，直接影响其财富和社会生存能力，倡导个人的财富要与“天道”和“人道”相统一。
这种观念在现代社会依然适用。德行是承载和驾驭财富的容器。容器的大小与稳固程度，决定了财富之水的盈满与安宁。若无德为基，财富可能如无渠之水，四处漫溢，甚至带来反噬。企业家曹德旺曾警示“钱的反噬力非常大，若没有很高的德行和智慧，很难扛得住”。历史上和现实中，因德行不足以匹配巨额财富而招致灾祸的例子并不少见。
因此，平衡德财的关键，并非放弃对财富的追求，而是以德为先，让财富在道德的轨道上良性增长。
德的现代彰显：于细微处见精神
那么，在日常生活和职业发展中，“德”如何具体体现呢？它并非抽象的概念，而是渗透在每一个选择和行为中。
* 诚信不欺的契约精神：在商业合作和职场交往中，遵守承诺、珍视信誉是最基本的德行。道教财神信仰中，武财神关公便是“忠义”与“诚信”的化身。小到按时完成工作，大到企业间的合规经营，诚信都是最宝贵的无形资产。
* 敬业负责的职业操守：对自己的工作怀有敬畏之心，精益求精，便是“敬業”的体现，这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这不仅是谋生手段，也是通过劳动创造价值、实现自我的过程。
* 仁爱利他的共情能力：在追求自身利益时，能考虑到他人和社会的福祉。例如，企业在追求利润时注重环保、保障员工权益；个人在能力范围内帮助他人、参与公益。这符合道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思想，强调财富的流动应有助于社会和谐。
* 崇俭戒奢的自我管理：理性消费，珍惜资源，不沉溺于物质攀比和过度享受。道教强调“崇俭戒奢”，认为“奢者心常贫，俭者心常富”。这能帮助我们保持内心的宁静和独立，不被物欲所奴役。
平衡之道：做财富的主人
理解了德的重要性及其体现，以下是一些可供参考的实践路径，帮助我们在生活中寻求德与财的平衡：
* 取之有道，坚守底线：追求财富时，始终将道德与法律作为不可逾越的底线。孔子赞赏通过勤劳和智慧合法获取财富，但强调“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面对诱惑，需时常叩问内心，这份财富是否来得心安理得。
* 用之有度，超越物质：学习做金钱的主人，而非奴隶。认识到“腰缠万贯，每日不过三餐；广厦千间，夜寝不过六尺”。将财富视为追求人生理想、实现个人价值、守护真挚情感的工具，而非终极目的。注重精神层面的投入和滋养，体验“孔颜乐处”般的简单与丰盈。
* 散之有益，回馈社会：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要有“财富如水”的智慧，让其流动起来，惠及更广。通过支持教育、科研、环保、慈善等事业回馈社会。这不仅是高尚的德行，也能为财富注入更深刻的意义，实现“以财弘道”。
* 修身不辍，砥砺德行：将德的修炼视为一场持续的修行。可以通过阅读、自省、参与有意义的社群活动等方式，不断提升自己的认知水平和道德境界。正如《大学》所言：“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总结：让德行成为内心的坐标
说到底，在“财”声喧嚣的世界里，我们更需要倾听“德”的静默回响。德行，最终是构建属于你自己的、稳固的内在评价体系。它不需要全然依赖外界的掌声或财富的刻度来证明。当你的行动源于深厚的德行，你本身便已成为一种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