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蜜林爽,她从高中时代起,就吼着自己是个单身主义者,在全民早恋暧昧的时代,她硬是从不搭理那些,朝她吹口哨的男生。
大学四年,我原本以为她会改变自己的观点,找个男人谈段美好的校园恋爱。
她总是让我失望。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她,受不了室友和她们的男朋友,那腻腻歪歪的样子。
爽儿崇尚单身主义,不是因为她真的很强大,也不是因为她是同性恋。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爸把她妈妈带回来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她了,她妈一看那家徒四壁的样子,就想跑,可肚子里揣着个娃娃,不好跑。
所以,她在生下爽儿以后,想要逃跑,被她爸爸发觉了,从此,她也没有机会再跑了,看着爽儿一天天长大,她也舍不得跑了。
爽儿妈妈成天就是怨妇样,他们家终日都是吵架打架的声音,就这样吵了八年,她妈妈受不了了,终于,还是跑了。
再大一些的那年,爽儿在我床上和我一起睡。她抱着枕头,哭到半夜,她跟我说:“男人女人为什么要结婚,结了婚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彼此,多痛苦。”
说完以后,她又接着说了一句。
“婚姻,算个什么东西,我这辈子,不要也罢。”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出这些话。另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是听不懂的,过了好些年,等我恋爱了,我才懂了爽儿的话。
我开始开导她,劝慰她,我告诉她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不能拿别人失败的婚姻去预测自己的人生。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毕竟经历那些过往的,是她不是我。
爽儿也就真成了个单身主义者,大学毕业以后,我们都留在了那座激情四射的大城市。
大城市里,一对一对的人更多了,崇尚不婚的人也更多了,她很快就找到了组织,加入了一个独身主义社团。
在那个群体里,每个人都对婚姻无比的抗拒,在他们的三观里,婚姻是最浪费人生的东西。
我和爽儿在同一家公司实习,负责接待我们的那个男人叫许朗,名字很阳光,笑起来很阳光,讲话的声音也特别阳光。
可能是因为接待新人多了,所以他很清楚我们疑惑的点和关心的点在哪里,他领着我们到各个部门转了一圈,每个部分负责的东西都介绍得清清楚楚,中间还带我们到茶水间,替我们倒了两杯饮料。
爽儿多看了他几眼,跟我说:“这男的还不错,要不你努力一下?”
“少来,我家里那个怎么办?扔大街啊?哎,不对,我这可是头一次听你这样肯定一个男人啊,怎么?终于决定不做灭绝师太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帮你换个男朋友。哈哈哈。”
许朗饶有兴趣地听着我们聊天,我总感觉他看爽儿的目光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灭绝师太?”许朗问。
“我们家这位姑奶奶,是单身主义者,唉,简直是愁坏我了。”
“有什么好愁的,我单身一辈子,快乐一辈子,让我恋爱结婚才是对我的折磨。”爽儿嘟着嘴说完这一串话。
“好巧啊!我也崇尚单身,在我看来,单身意味着没有牵绊,没有那些扰人心绪的情啊爱啊,和自己过好这一生,也很幸福。”许朗说。
“Hey,兄弟,同道中人啊,握个手握个手。”爽儿立马伸手。
许朗握住了爽儿的手,两人很夸张地晃了几下,便松开了。
再接下来,我就插不进他们的话题了,简直就像两个传销分子,在鼓吹着单身的好处。
一个星期后,爽儿把许朗拉进了他们那个群,群里都是一堆要单身不要婚姻,要潇洒不要牵绊的男人女人们。
这个单身至上群,时常会搞一些联谊,爽儿只要有时间,都会欣然前往,他们一块儿喝酒,一块儿唱歌,一块儿看电影,一块儿读书。
看着爽儿这样的状态,我也就没再劝她了,她已经二十几岁了,铁定是对自己的未来和生活有了很清晰的思考了。
许朗和爽儿一样,每当群里有活动,他都会跟着凑热闹,许朗有车,所以他经常到我们楼下来接爽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是一对,只有我知道,在爽儿的心里,许朗只是个和她志同道合的单身主义者。
自从有许朗的车子接送以后,爽儿每次参加联谊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兴许是要开车的缘故,许朗和爽儿相反,他每次都要负责把爽儿送回来,还要用尽全力驮着爽儿这一百斤上四楼。
我跟他说真不好意思,他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着说:“兄弟嘛,这送回家是必须的,哈哈哈,她都喝成这样了。”
许朗第二次送爽儿回的时候,塞给我一盒解酒茶,他摊摊手,向我表示无语。
“聊得嗨了,她就不停地喝了,拦不住,我也不好拦,不知道用什么身份拦她,在那里,人人都嗨,人人都喝。”他苦笑道。
我知道爽儿的性格,她开心起来,就是个疯孩子,做啥都不顾及后果。
我跟许朗解释了这一点,他摸摸头说:“好像是,深沉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纯粹的时候,就像个孩子。”
许朗对爽儿的这个评价,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他似乎,在打量爽儿的内心,在研究爽儿的什么。
实习期很快就满了,我两在三个月后成为了公司的正式员工。
正式员工就有了休年假的权利。所以,当爽儿他们那个群要组织丽江游的时候,她很干脆地就请了年假,也不想想自己才刚转正没多久。
爽儿自己请了年假后,找到许朗,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扯着人家的衣角,非要人家也一块儿去,按她的话说,要有个兄弟在身边,更有安全感。
许朗同意了,也递了休假条上去。
一群人就这样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爽儿以前每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喜欢拍一张只露半张脸的自拍发给我。
这一次,她发过来的全是她一个人的全身照,刷完屏,她发过来一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许朗这小子摄影技术还不赖。”
爽儿对许朗的态度,像极了一个小女人依赖一个男人,可她不会承认的。所以,即使我已经看清了这一点,我还是没有去质问她。
从一开始,她和男生就是这样相处的。但她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产生过依赖,我以为,这一次,终于有所变化了。
回来以后,她兴奋地向我介绍给我带的礼物,什么银镯子啊,葫芦丝啊,一股脑地全堆我手里了。
她手舞足蹈地跟我说她在那遇到的人和事,她说古镇的酒吧特别多,每个酒吧都有唱歌的人,比起电视上那些歌手,一点不差。
她说她最喜欢坐在露天酒吧,看着江水泛着银光。爽儿翻开手机相册,给我介绍那些照片。
我猜,她一个人的照片,都是许朗给他拍的。翻到合照以后,我看到他们两人傻笑着搞怪的样子,停住了,问她:“爽儿,你觉不觉得,你一直奉行的单身主义,到许朗这儿,就不顶用了。”
“顶用啊,我们现在就是很自然的朋友状态,只有两个纯粹的单身主义者,才能像我们这样相处,我们不需要对方为自己做什么,只是一块儿享受一些美好的东西,仅此而已。”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很想告诉她,能有一个人一块儿享受一些美好的东西,这或许就是恋爱的开始啊。
那个周末,阳光特别好。
爽儿跟我说他们群里的人要去游乐场,她穿了一条背带裙,扎起高高的马尾。
要是,爽儿没有经历她爸爸妈妈之间的那些事,不对恋爱和婚姻有这么大的抗拒,该多好,那她现在一定能好好享受恋爱的甜蜜滋味,而不是天天跟着一群单身主义者玩。
爽儿到了游乐场以后,发现那儿只有许朗一个人。
“怎么回事,这群人呢?”
“我也是刚看到群消息,本来有时间的都没几个,他们好像都各有各的事了。”
“算了算了,我们去玩吧,不理他们了。”
两人把游乐场的设施玩了个遍,最后,爽儿停在了旋转木马前面,她想起小时候,她每次在电视里看到旋转木马,都会很向往,她想真正地坐一次那木马,和爸爸妈妈一起。
如今,这已经成为了再也不可能实现的梦。
旋转木马还在旋转着,许朗陪着爽儿在排着队。
那木马上一前一后,坐着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一个男人在下面不停地拿起手机拍孩子和妈妈,等木马转到他身边时,他举起手机,给三人拍了好几张自拍。
三人的笑颜就像冬日里的暖阳,瞬间融化了爽儿的心。
她突然对许朗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你说是吗?”
许朗转过身,含情脉脉地低头看着爽儿,他笑了起来。
“林爽,我终于等到你说这句话。你可知道,我等了多久。你可愿意和我尝试一下,说不定,我可以填补你心里的那一段空缺,我可以让你不再害怕恋爱,不再惧怕婚姻生活,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许朗激动地说。
爽儿面对许朗的突然告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兄弟,你是来搞笑的吧。干嘛,突然说这个。”
“这次出来,是我安排的,我要他们一起约你,你才会出来,然后,他们再说有事,这样才能剩下我们两。”
“所以呢?我还是不懂,你不是单身主义者吗?你不是也不喜欢被人牵绊着的感觉吗?”
“那是我为了跟你套近乎,一步一步跟着你走。”
“许朗!你这个心机男!”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一次机会。你对我的依赖,你对我的信任,这都是你一点一点在改变,你只是没有意识到,其实你的心结已经在慢慢地解开。”许朗认真地对爽儿说。
爽儿回来以后,把许朗的话一五一十地对我说了。
我第一次,见她因为一个男人脸红。
她说:“或许,我可以试试和他在一起,我今天看到那一家人,心里难受的同事,又羡慕得要命,我既羡慕那个小孩,也羡慕那个妈妈。”
就这样,许朗通过单身主义“卧底”行动,成功赢得了爽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