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我踩着单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有一个值得期盼值得快乐的念头在循环: 今晚霖会回家。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心像张开的饱满风帆,洋溢着喜悦,今晚也区别于所有普通平凡的夜晚,因为充满期待而大大不同地突兀起来……我看清楚了,我过日子的态度就像正在看一部书,书中的内容有的精彩纷呈,我便欣喜地在底下画上波浪线,表示重要;但绝大部分的阐述都平庸常见,显得无足轻重,我于是一扫而过,不愿意在文字底下留任何痕迹。我正是在用"划重点"的方式来读写我的日日夜夜。
当思想习惯于在平凡中寻找非凡,那么所有的日子里就被甄别成普通和特殊,打上了一眼就能识别的印迹,随之而来的,便是情绪的纷纷扰扰——面对普通时光的无聊,面对特殊日子时的喜悦,面对失望事件时的苦恼……周而复始,孜孜不倦,人变成了日子的傀儡,成为情绪的奴隶,永无安宁。
当我到达家里,在厨房摩拳擦掌准备捣鼓出一桌丰盛晚餐之际,霖的电话来了,"我今晚有事,不回家了哈!"他说,我回复了个“好”字,那些燃烧了很久的喜悦之薪,瞬间就被雨淋湿了一样,心之炉变得冷冷的,行动也变得懒懒的,我收拾起砧板上的食物,一把塞进冰箱,打算自己将就着随便吃点什么。用不着做饭了,我于是拥有了大片大片的时光,心里却是丧气的,闷闷不乐。
自从搬来坪山,夫妻两地租房以来,一周三次的团聚日子将我的光阴一分为二——霖回家的日子和霖不回家的日子。我正是不知不觉中生活在期待和没有期待的念头中的,当偶尔霖这种固态的回家日程被意外打破时,他或许在平常不回来的某天突然回家,又或许在该回来的那天又回不来,我便又多了惊喜和失望的情绪体验。当我的情绪钟摆,在庸常与翘首企盼的两个端点来回摆动,再加上时不时的意外所产生的空气阻力,就注定了这种钟摆运动时而规律时而不规律,充满了重复与无常。然而撇开搬家以来的这种泾渭分明的生活固态,我有生以来情绪也肯定一直在做着或大或小的圆周运动,只是不曾被如此明显察觉而已,存在即是绝对存在,不为意识所局限。
我突然想起范仲淹的一句话: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一种摆脱情绪枷锁后的大彻大悟,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平常心。如果可以选择,在情绪的跌宕起伏和波澜不惊中,你愿意选择哪一种?当你意识到自己被情绪的牢笼困住,宛如西西弗斯一样,不断被自己的“情绪巨石”所折磨,你大概会愤怒地想要将那块巨石狠狠地踩在脚下,决绝地做出反叛的姿态,你会愿意选择心平气和毫不期待地过完这一生。可是如果你没有意识到情绪来源的荒诞性,你也许会坚决地抵制风平浪静,你以为只有用力啃噬痛苦之身,酣畅深味狂欢才能提醒你活着的价值,你会情愿在情绪的大海里做一只追风逐浪的嘶吼着的海燕。
我想到这些,也还是臆想,还是揣测,我依旧站在情绪的河流里随波逐流。
也许有一天,我真正明白了 “小小的快乐,大大的烦恼” 背后的荒谬,我就开始找到了内心的安宁,变得宠辱不惊。
嗯,这值得期待。
写于2019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