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动,快看看这书袋。”女人扶着有些醉的他,手里拿着一个新做好的书袋。
他听得这话,一把扯了她手里的书袋,反手就丢出门去,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沾了不少土。
“怎么,连你也笑话我名落孙山!连个秀才也考不上!”他睁着微醺的眼,冷声问着一旁的女人,也是他才娶不久的妻子。
他打小就是这村里的名人,一直以别人家孩子的身份长大。
入了学堂,更是次次名列前茅,坐馆先生连连夸口,孺子可教。而去年的童生考试,他也一举拿下案首,一时风头无两。
所以,他娶了妻,交了友,他曾夸下海口,秀才之名他如探囊取物,可现实,他连个车尾都没吊上。
放榜那天,他本在家等着报信的人,可左等右等,一直没有衙役前来,他还以为是衙役们懒得连这可得赏钱的差事都不想跑腿了。
所以,他准备出门去看看。也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从邻居那里得到了他未中的消息。
他不相信,拼命跑去贴着榜单的城墙。从案首到最后一人,他反复看了不下十遍,真的没有他。
他嘴里说着不可能,又不得不接受现实,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那会的他,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只感觉所有人都对他嘲讽连连。所以,他想逃。
他在看榜的人群里跌跌撞撞,最后是这个赶来的女人扶住了他,将他半背半拖的接回了家。
从那天起,他不再出门,不再见人,连窗都不想开,在昏暗的屋子里,以杜康相伴。
这期间女人来过多次,或收拾屋子,或收拾烂醉的他。
今天,女又有来了,还拿着可笑的书袋,他心想着,终于,连她也看不下去了。
女人将他扶着坐在八仙桌的条凳上,没吵没闹,转身将被他仍掉的书袋捡了回来,她拍了拍书袋上的尘土,然后将书袋叠好放在桌上。
他静静的看着女人,再看了一眼书袋,针脚细密,虽不精美,但也别致。
“看到了吧,我做的。”女人坐在他的身旁,微笑着,看了一眼书袋,再转头看向他,一瞧那样子,颇有得了成绩就想得表扬的他。
这女人不是商户家的大小姐嘛,嫁他之前,她的品性如何,他可是一清二楚,他何时学会了这针线女红了。
女人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解,继续说道,“为了这个书袋,我从家里的库房可是拿了两匹布回来呢。那些个丫鬟小厮知道缘由后,知道我不会做书袋,可是使着劲笑我呢。想我呼奴唤婢的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气。”
女人嘟着嘴,在他的眼前抱怨,他突然发现,他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番模样的她了。
当初之所以娶她,他就是看上了她这副娇蛮的性子。父母本不同意,毕竟那会的他看起来炙手可热,在父母的眼中,他岂是个商户女能高攀的。
可如今,他烂泥一堆,甚至还将这女人拖入了泥淖。
“哼,那些个张狂的奴儿,看我失败多回,笑得我都快没脸见人了。”女人满脸委屈,就算此刻他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有些不清醒,但也有了几分心疼。
“但本小姐岂是他们那些人能嘲讽的?我只是暂时不熟而已,你瞧,我再练习后,这书袋是不是也挺好。”女人将书袋推到他面前。
“呵,呵呵呵呵呵呵,”他突然笑了。
他抬手握住了女人的手,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针眼,脑袋清醒了,心更疼了,甚至有些水雾模糊了眼睛。这双从小就养着的手,纤细白皙。为了这个书袋,为了这个家唯一会用到书袋的他,显然遭了不小的罪。
他说不出感谢的话,只是牢牢握住女人的手,回答到,“嗯 ,惟手熟而,古人诚不欺。”
第二日起,他收拾好自己,打开窗户,背着女人做的新书袋,走出家门,向着学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