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沉睡的容颜
呼吸间的安宁
是温柔的春风
沉重的大地
回归云朵般轻盈
你是四月夜里的雨滴
沙沙沙
亲吻、拥抱 、依恋
一叶一草一花
都因你
饱满、美丽
好奇、灵动，你是
灿烂的阳光你披着，你是
明亮的眼睛
你是全新的世界
大叶榕的绿芽，你是，希望
白玉兰的花骨朵，你是，纯净
还有月光下的海棠
你点着灯来看
你是清晨一声声的莺唱
是桃花李花杏花的香，荡漾
你是新生，是归来，是别离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一到四月，就想起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那句“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曾被我写下来当作书签，放进我买的第一本诗集，徐志摩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对于这种爱而不得的感情，有一种偏执的热衷。只是直到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这首这么美的小诗，并不是给徐志摩的，而是林徽因写给她的儿子梁从诫的。也是在某个夜读的晚上，读给恒仔听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这怎么会是给爱人的诗，当过妈妈才知道，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浓浓的母爱。
于是想起，之前曾经给恒仔写过一首现代诗《恒星》，是在恒仔两岁的时候，从深圳回泉州的动车上，写在一张便笺纸上。写完之后，也完全忘了这回事，却被阿本一直保留在车里。今年一月份的时候，父子两陪我去打预防针，就在车里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爬到前座去玩的恒仔，头低低地不说话，叫也不应。往后一看，原来手里攥着那首《恒星》，悄悄地流眼泪。很久以后，恒仔跟我说，你给我写的诗真美，我好感动，妈妈，我爱你！
我自认是个矛盾的妈妈，会很严厉地批评，也会抱着恒仔亲个不停；会被气得跳脚，也常常忍不住笑场。恒说，批评教育，和亲亲抱抱举高高一样，也是妈妈对他爱的一种。这孩子经常没事会冒出这样暗搓搓暖人心的句子，让人忍不住“哭笑交叉”。
现在还记得恒仔出生的那天晚上，护士把他抱到产床上，我的边上。他睡得四仰八叉，我看着他的睡颜，哭得稀里哗啦。我跟护士说，这个孩子好丑，但睡着的时候，好像天使。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是很喜欢看恒仔睡着的样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莫名的心安，仿佛全世界都不见了。还记得和恒仔第一天分房睡，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香呼呼，我却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因为听不到他的呼吸声，想象他是不是被被子捂着了？吓得一晚上起来无数次去房间里听他的呼吸声。直到现在，有时候冬天的被子盖得有些厚了，我也还是会一晚上这么神经兮兮地爬起来去看个几次。
恒仔虽然是个钢铁直男，对于我和他爸却很腻歪。每天晚上睡觉前要指定三个人拥抱，指定爸爸妈妈一起亲他。不管在看书、玩玩具还是写作业，会突然站起来跑到我面前，撅个嘴，要求给他一点“爱的能量”。犯了错被骂了，会狗腿兮兮地抱着我说，妈妈，不要生气了，容易老的，我下次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真的让人气也气不起来。这样的依恋，我总是嘴上很嫌弃，拥抱和幸福得很真实。
恒仔也是一个脑洞极大，让人捉摸不透的孩子。从会说话开始到现在，最多的问题就是“这是什么？”“这是为什么？”一个又一个问题，大到宇宙从哪里起源？时间是否存在？小到一碗饭有多少米？睫毛多少根？连珠炮似的，停也停不下来。成人的逻辑是，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问题，可是我太累了，太忙了，我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可是每次当恒仔提问又必须回答的时候，就会迫使自己也稍微停下来去思考一下这些看似“无足轻重”又影响世界的“大事”。久而久之，我也养成了问问题的习惯，即使有人告诉我答案，我也依然想一层一层地把“砂锅”打破。恒仔就像一个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天使，带我暂时离开成人的“黑洞”，回归属于我和他的“新世界”。
有了恒仔陪伴的日子，我学会用孩子的眼睛看世界，学会重新去欣赏体会那些长期被忽略的琐碎和日常。开始读诗、背诗、写诗，开始注意节气、植物，身边总总的变化。快过年的时候，白玉兰小小的花骨朵零零落落，散发诱人的香气；美丽的大叶榕，是在春天的第一场雨后冒出绿芽；为了体会苏东坡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谋划了许久要在有月光的时候看一看海棠……还有一起走过的赤壁、寒山寺、枫桥……
今年的春雨，比往年多了许多，尤其是夜里，沙沙沙的，让人好眠。即使“春眠不觉晓”也没关系，每天早晨，麻雀、小鸥，各种不知名的小鸟会定时地跑到阳台上唧唧喳喳。公园里桃花李花杏花开得缤纷又荡漾，四月天里新生的一切都让人欢喜。人生有代谢，一年又一年。渐渐地，又到了谷雨节气，成长的每一年，既是新生，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归来。“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春风容易别”，春天会过去，你也会长大，我与你终将别离，想到这里，想到长大后不能像这样腻歪着又吵吵闹闹的每一天，我会更珍惜跟你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琐碎的，现在。
恒仔，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