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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南史》
思话外戚令望,早见任待,历十二州,杖节监督者九焉。所至虽无皎皎清节,亦无秽黩之累。爱才好士,人多归之。
惠开妹当适桂阳王休范,女又当适孝武子,发遣之资,应须二千万。乃以爲豫章内史,听其肆意聚纳,由是在郡着贪暴之声。再迁御史中丞。孝武与刘秀之诏曰:“今以萧惠开爲宪司,冀当称职。但一往眼额,已自殊有所震。”及在职,百僚惮之。
惠开素有大志,至蜀欲广树经略。善于敍述,闻其言者皆以爲大功可立。才疏意广,竟无成功 。严用威刑,蜀人号曰“卧虎”。明识过人,尝供三千沙门,一阅其名,退无所失。
自宋大明以来,声伎所尚,多郑、卫,而雅乐正声鲜有好者。惠基解音律,尤好魏三祖曲及相和歌,每奏辄赏悦不能已。
武帝招延后进二十馀人,置酒赋诗。臧盾以诗不成,罚酒一斗。盾饮尽,顔色不变,言笑自若。介染翰便成,文无加点。帝两美之曰:“臧盾之饮,萧介之文,即席之美也。”年七十三,卒于家。
永明九年,魏始通好,琛再衔命北使,还爲通直散骑侍郎。时魏遣李彪来使,齐武帝燕之。琛于御筵举酒劝彪,彪不受,曰:“公庭无私礼,不容受劝。”琛答曰:“诗所谓‘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坐者皆悦服,彪乃受琛酒。
魏以鈎车鈎垣楼,城内系絙,数百人叫呼引之,车不能退。质夜以木桶盛人,县出城外,截其鈎获之。明日又以冲车攻城,土坚密,每至,颓落下不过数斗。魏军乃肉薄登城,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死者与城平。如此三旬,死者过半,太武乃解围而归。上嘉质功,以爲甯蛮校尉、雍州刺史、监四州诸军事。明年,文帝又北侵,使质率见力向潼关。质顿兵不肯时发,又顾恋嬖妾,弃军营垒,单马还城,散用台库见钱六七百万,爲有司所纠,上不问。
义宣遣腹心刘谌之就质陈军城南。玄谟留羸弱守城,悉精兵出战。薛安都骑军前出,垣护之督诸将继之,乃大溃。质求义宣欲计事,密已走矣。质不知所爲,亦走至寻阳,焚府舍,载妓妾入南湖,摘莲噉之。追兵至,以荷覆头,沈于水,出鼻。军主郑俱儿望见,射之中心,兵刃乱至,腹胃缠萦水草。队主裘应斩质,传首建邺。录尚书江夏王义恭等奏依汉王莽事,漆其头藏于武库,诏可。
晦美风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涉猎文义,博赡多通,时人以方杨德祖,微将不及。晦闻犹以爲恨。帝深加爱赏,从征关、洛,内外要任悉委之。帝于彭城大会,命纸笔赋诗,晦恐帝有失,起谏帝,即代作曰:“先荡临淄秽,却清河洛尘,华阳有逸骥,桃林无伏轮。”于是群臣并作。
刘穆之遣使陈事,晦往往异同,穆之怒曰:“公复有还时不?”及帝欲以晦爲从事中郎,穆之坚执不与,故终穆之世不迁。及穆之丧问至,帝哭之甚恸,曰:“丧我贤友。”晦时正直,喜甚,自入合参审。其日教出,转晦从事中郎。宋台建,爲右卫将军,加侍中。
永初二年,坐行玺封镇西司马南郡太守王华,而误封北海太守球,板免晦侍中。寻转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依晋中军羊祜故事,入直殿省,总统宿卫。及帝不豫,给班剑二十人,与徐羡之、傅亮、檀道济并侍医药。少帝即位,加中书令,与徐、傅辅政。及少帝废,徐羡之以晦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加都督,欲令居外爲援。虑文帝至,或别用人,故遽有此授。精兵旧将,悉以配之。文帝即位,晦虑不得去,甚忧惶。及发新亭,顾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进封建平郡公,固让。又给鼓吹一部。至江陵,深结侍中王华,冀以免祸。
晦率衆二万发自江陵,舟舰列自江津至于破冢,旗旌相照。叹曰:“恨不得以此爲勤王之师。”移檄建邺,言王弘、昙首、王华等罪。又上表陈情。初,晦与徐、傅谋爲自全计:晦据上流,檀镇广陵,各有强兵,足制朝廷;羡之、亮于中知权,可得持久。及帝将行,召檀道济委之以衆。晦始谓道济不全,及闻其来,大衆皆溃。晦得小船还江陵。
瞻字宣远,一曰名檐字通远,晦次兄也。六岁能属文,爲紫石英赞、果然诗,爲当时才士叹异。与从叔混、族弟灵运俱有盛名。尝作喜霁诗,灵运写之,混咏之。王弘在坐,以爲三绝。
初,朓告王敬则反,敬则女爲朓妻,常怀刀欲报朓,朓不敢相见。及当拜吏部,谦挹尤甚,尚书郎范缜嘲之曰:“卿人才无惭小选,但恨不可刑于寡妻。”朓有愧色。及临诛,叹曰:“天道其不可昧乎!我虽不杀王公,王公因我而死。”
朓及殷叡素与梁武以文章相得,帝以大女永兴公主适叡子钧,第二女永世公主适朓子谟。及帝爲雍州,二女并暂随母向州。及武帝即位,二主始随内还。武帝意薄谟,又以门单,欲更适张弘策子,弘策卒,又以与王志子諲。而谟不堪叹恨,爲书状如诗赠主。主以呈帝,甚蒙矜叹,而妇终不得还。寻用谟爲信安县,稍迁王府谘议。时以爲沈约早与朓善,爲制此书云。
方明严恪,善自居遇,虽暗室未尝有惰容。从兄混有重名,唯岁节朝拜而已。丹阳尹刘穆之权重当时,朝野辐凑,其不至者唯混、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穆之甚恨。及混等诛后,方明、廓来往造穆之,穆之大悦,白武帝曰:“谢方明可谓名家驹,及蔡廓直置并台鼎人,无论复有才用。”顷之,转从事中郎,仍爲左将军道怜长史,武帝令府中衆事皆谘决之。府转爲中军长史,寻加晋陵太守,复爲骠骑长史、南郡相,委任如初。
子惠连,年十岁能属文,族兄灵运嘉赏之,云“每有篇章,对惠连辄得佳语”。尝于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忽梦见惠连,即得“池塘生春草”,大以爲工。常云“此语有神功,非吾语也”。本州辟主簿,不就。
谢灵运,安西将军弈之曾孙而方明从子也。祖玄,晋车骑将军。父瑍,生而不慧,位秘书郎,早亡。灵运幼便颖悟,玄甚异之。谓亲知曰:“我乃生瑍,瑍儿何爲不及我。”灵运少好学,博览群书,文章之美,与顔延之爲江左第一。纵横俊发过于延之,深密则不如也。从叔混特知爱之。袭封康乐公,以国公例除员外散骑侍郎,不就。爲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性豪侈,车服鲜丽,衣物多改旧形制,世共宗之,咸称谢康乐也。累迁秘书丞,坐事
灵运多愆礼度,朝廷唯以文义处之,不以应实相许。自谓才能宜参权要,既不见知,常怀愤惋。庐陵王义真少好文籍,与灵运情款异常。少帝即位,权在大臣,灵运构扇异同,非毁执政,司徒徐羡之等患之,出爲永嘉太守。郡有名山水,灵运素所爱好。出守既不得志,遂肆意游遨,遍历诸县,动踰旬朔。理人听讼,不复关怀,所至辄爲诗咏以致其意。
灵运父祖并葬始宁县,并有故宅及墅,遂移籍会稽,修营旧业。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与隐士王弘之、孔淳之等放荡爲娱,有终焉之志。每有一首诗至都下,贵贱莫不竞写,宿昔间士庶皆遍,名动都下。
灵运因祖父之资,生业甚厚,奴僮既衆,义故门生数百,凿山浚湖,功役无已。寻山陟岭,必造幽峻,岩嶂数十重,莫不备尽。登蹑常着木屐,上山则去其前齿,下山去其后齿。尝自始甯南山伐木开径,直至临海,从者数百。临海太守王琇惊骇,谓爲山贼,末知灵运乃安。又要琇更进,琇不肯。灵运赠琇诗曰:“邦君难地嶮,旅客易山行。”在会稽亦多从衆,惊动县邑。太守孟顗事佛精恳,而爲灵运所轻,尝谓顗曰:“得道应须慧业,丈人生天当在灵运前,成佛必在灵运后。”顗深恨此言。又与王弘之诸人出千秋亭饮酒,裸身大呼,顗深不堪,遣信相闻。灵运大怒曰:“身自大呼,何关痴人事。”
凤子超宗。随父凤岭南,元嘉末得还。与慧休道人来往。好学有文辞,盛得名誉。选补新安王子鸾国常侍。王母殷淑仪卒,超宗作诔奏之,帝大嗟赏,谓谢庄曰:“超宗殊有凤毛,灵运复出。”时右卫将军刘道隆在御坐,出候超宗曰:“闻君有异物,可见乎?”超宗曰:“悬磬之室,复有异物邪。”道隆武人无识,正触其父名,曰:“旦侍宴,至尊说君有凤毛。”超宗徒跣还内。道隆谓检觅凤毛,至闇待不得,乃去。
爲人恃才使酒,多所陵忽,在直省常醉。上召见,语及北方事,超宗曰:“虏动来二十年矣,佛出亦无如之何。”以失仪出爲南郡王中军司马。人问曰:“承有朝命,定是何府?”超宗怨望,答曰:“不知是司马,爲是司驴;既是驴府,政应爲司驴。”爲有司奏,以怨望免,禁锢十年。后司徒褚彦回因送湘州刺史王僧虔,阁道坏,坠水;仆射王俭惊跣下车。超宗拊掌笑曰:“落水三公,坠车仆射。”彦回出水,沾湿狼藉。超宗先在僧虔舫,抗声曰:“有天道焉,天所不容,地所不受。投畀河伯,河伯不受。”彦回大怒曰:“寒士不逊。”超宗曰:“不能卖袁、刘得富贵,焉免寒士。”前后言诮,稍布朝野。
梁天监中,自尚书三公郎爲书侍御史。旧郎官转爲此职者,世谓之南奔。几卿颇失志,多陈疾,台事略不复理。累迁尚书左丞。几卿详悉故实,仆射徐勉每有凝滞,多询访之。然性通脱,会意便行,不拘朝宪。尝预乐游苑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酒垆,停车褰幔,与车前三驺对饮。时观者如堵,几卿处之自若。后以在省署夜着犊鼻褌,与门生登阁道饮酒酣呼,爲有司纠奏,坐免。
居白杨石井宅,朝中交好者载酒从之,客恒满坐。时左丞庾仲容亦免归,二人意相得,并肆情诞纵,或乘露车历游郊野,醉则执铎挽歌,不屑物议。湘东王绎在荆镇与书慰勉之。后爲太子率更令。放达不事容仪。性不容非,与物多忤,有乖己者,辄肆意骂之,退无所言。迁左丞。仆射省尝议集公卿,几卿外还,宿醉未醒,取枕高卧,傍若无人。又尝于阁省裸袒酣饮,及醉小遗,下沾令史,爲南司所弹,几卿亦不介意。转左光禄长史。卒,文集行于世。几卿虽不持检操,然于家门笃睦。兄才卿早卒,子藻幼孤,几卿抚养甚至。及藻成立,历清官,皆几卿奖训之力也。
谢晦以佐命之功,当顾托之重,殷忧在日,黜昏啓圣,于社稷之计,盖爲大矣。但庐陵之殒,事非主命,昌门之覆,有乖臣道。博陆所慎,理异于斯。加以身处上流,兵权总己,将欲以外制内,岂人主所久堪乎。向令徐、傅不亡,道济居外,四权制命,力足相侔,刘氏之危,则有逾累卵。以此论罚,岂曰妄诛。宣远所爲寒心,可谓睹其萌矣。然谢氏自晋以降,雅道相传,景恒、景仁以德素传美,景懋、景先以节义流誉。方明行己之度,玄晖藻缋之奇,各擅一时,可谓德门者矣。灵运才名,江左独振;而猖獗不已,自致覆亡。人各有能,兹言乃信,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