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多数人叫不出名字的平凡小果,是我童年难以忘怀的记忆。
上小学时,每天上学放学步行穿过的小巷旁,就种满了这种树,然而只见开花没见过果实,现在想来,必定是果实还没有长成便被路过的顽童顺手牵羊了。
在童稚的眼中看来,这种花真是美极了。它的花形很特别,花柄上着花多朵,花蕾像一个个浅绿色的小球,绽开后,6个托瓣托着数百根散射状的花蕊,中间有一根最粗最长,每根雄蕊都长着一个淡黄色的小头。一朵花犹如一个光芒四射的花球,散发出浓郁的甜香。这香味不仅引来蜜蜂,我们这些嘴馋的孩童有时也会折下长在低处的一朵,用舌头舔着花心里甘甜的液体。
我们的学校在一条小街上。校园一角有一片小树林,那是我们课余时间玩耍嬉戏的好去处。小树林种的,大部分便是这种枝叶繁茂的果树。从老师的口中,我们得知它们叫水石榴。名字的由来,大概是因为其果实的外形与未成熟的石榴有几分相似吧,其实水石榴的味道和果肉果核的形态都与石榴相去甚远。
现在才知道,它的学名叫蒲桃。还有个别称叫铃铛果,我觉得真是形象极了。当树上结满了果实,远远望去,不正像一串串小铃铛么?
水石榴花落以后,便从蒂部长出青绿色的小果,等到果实变黄,就可以吃了。无需削皮,果肉只有不厚的一层,里面是空心的,有一个或两个果核,拿着果实摇一摇,能听到果核在里面滚动的声音。水石榴其实不算特别好吃,淡淡的清甜,有点脆,但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了。
老师说,校园里的花果不许采摘。那时候多么听话啊,老师说不能摘就真的不去摘。
每年一到初夏,就有三五成群的小贩,挑了装满黄澄澄的水石榴与红灿灿的洋蒲桃(一种个头很小的莲雾)的箩筐到校门口摆卖。放学后,便会有一大群孩子叽叽喳喳地围拢过来,捏着口袋里从父母那儿讨来的几毛钱,掂量着够买几个。水石榴一毛钱两到三个,论个头大小而定,洋蒲桃稍贵。有时碰上筐底还有挑剩下的几个,小贩则会很“慷慨”的一毛钱四个卖掉,小小的心里便会为这意外的“收获”而满足。当然,这样的机会是很少的。
记忆中有一年,学校给我们发过水石榴。老师一个个座位的分发,每人桌上有三个,个头饱满透出成熟的浅黄。细嚼慢咽地一点点啃完一个,再把剩下的两个小心翼翼放进书包里。那大概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水石榴了。
后来,学校把果树承包给了别人,我们就再也没有吃过学校的水石榴了。
从何时起,校门口摆卖水石榴的小贩身影已经消失?从何时起,这种在本地常见的水果已远离城市孩子们的视线?从何时起,孩子们的口袋里塞满了零花钱,掉在地上的一毛钱已经不屑于去捡起?什么时候,台湾莲雾出现在超市的水果区,身价比我们当年吃的洋蒲桃贵了几十倍?
许久没回过小学的母校,不知校园里的小树林是否已被新盖的教学楼取代?不知那旧城区的街巷旁,是否还种着四季常绿的水石榴树?
早几年任教的学校,也种着水石榴。然而,记忆中童年的味道,已经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