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8班冯腾毅
拖欠了好久的《尘埃落定》终于被结束了。自打阖上书的那一刻起,章末的那个场景就无数次地在思绪里重演。
“血滴在地板上,是好大一汪,我在床上变冷时,血也慢慢地在地板上变成了黑夜的颜色。”自此,全书完。
故事发生在川西一带的峡谷里,向西是圣洁的拉萨,向东连接着中原大地。这个地方因此成为两地来往的枢纽,更是两种文化不断冲撞和融合的战场。这样独特的地理位置给情节的铺展创设了条件。
另一方面,作者阿来本身就是土生土长的藏族汉子,写起来家乡的一景一物都信手拈来。刚一开篇,一幅雪域高原的图景就赫然铺开。古老的民族,深沉的净土,澄澈的阳光,交织的青稞,所有的一切都给故事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小说以麦其土司家族的的兴衰为题材——土司,即为前朝汉人皇帝分封在藏地的地方首领,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通俗来说,就是一片土地上的“王”。而主视角——拥有“少爷”的不凡身份。“王”及与之相关的一切事物历来都是最能使中国人萌生出不常见的好奇心的。
阿来在访谈录里写下过这样一句话,“我只是把民族化作为一个视角,无论我的小说还是散文,我都希望读者关注它们的故事及内涵,而不要仅仅将他们视为特殊民族的特殊图景。”
接近三十万字的小说,有关藏地的篇幅不可谓不多了。阿来散文诗一般空灵纯净的文字,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从中可以看见藏族人生活的剪影,个个鲜活有骨肉。
即便如此,我还是更多地对另一个问题感兴趣。
“我”是不是傻子?
“我”是土司父亲和一个汉人女子所生的孩子,十岁才晓得说话,话语也是常常不着调。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家里人宠爱的傻子——凡是遇到事情,“我”的提议总是被当成活跃严肃气氛的工具。“我”也乐于安稳地当一个傻子。似乎这个身份再妥帖不过了。
然而,黄特派员的出现,使整个故事走向未知的一方——他给麦其土司带来了罂粟种子。正是这美丽又邪恶的花儿,让麦其家迅速强大起来,在土司间建立起绝对的统治力。从这里开始,“我”所作出的每一个如同呓语的单纯臆测,都不可思议地一一实现。相反的,“我”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土司家的大少爷,被所有人公认为下一代统治者继承人的人,不幸地一错再错。
这确乎引起了土司父亲的注意,他开始采纳“我”的建议,取得的成效很快让父亲笑开了花。而结果是,在荒芜的年岁,只有麦其家的子民能吃得上饱饭。“我”的兄弟,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嫉妒。没有人相信“我”不是一个傻子,所有的成功只是一个接连一个的巧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世事变迁是不因人的主观意志而转移的。除了“我”大家都不愿意承认,土司的旧制即将分崩离析,奢靡和繁盛会携手走向末路。
可怕的是,“我”有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什么都看得见,不仅今天,明天也都全部看见了。”但即便如此,作为一个合格的傻子,“我”是不会参与世俗的争斗的。茫茫多的聪明人却始终没法从盛世的迷梦之中醒过来,玩着属于智者的把戏——背叛,争夺和猜忌。
“我”真的傻吗?
书里的管家曾经这样评价他的主子,“傻少爷不是麻木不仁,他对太多东西付与深情,只是忘记了仇恨。”他只是明白了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金钱和权势都是过眼云烟。可当一个人真正处身于这种抉择里,他能否斩钉截铁地作出正确的举动?
作者明白这乃是人性一大缺陷,所以他特地把主人公变成一个傻子——傻子无所不能!一切都能完美得到解释。
傻子不明白什么是争斗,他只将意念放在一定要面对的明天。所以“我”能淡然地迎着纷飞的炮火,走进漫天的尘嚣。让溅起的土覆过日趋朽烂的身躯,待日月重现晖华,待苍生归于沉寂,尘埃落定。
“我想是的,上天叫我看见,叫我听见,叫我置身其中,又超然物外。上天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我”背负着傻子的名号降生于这世间,却担当着智慧的化身。是不是这个世界,对智者和愚者的固有的区分,本来就错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