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图书馆的铜制檐铃,苏晚的手指在《文房四谱》的书脊上反复摩挲。
包里的端砚隔着帆布贴在后腰无端烫得惊人,午休时她把这方价值四万八千元的古砚锁进储物柜,却在开馆前十分钟鬼使神差地拿出——
展览区公告栏张贴着《三年内损坏文物名录》,沈蕙心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赵氏孤女图》修复事故下方。
“你该去茶艺室上第二课了。”林晓棠把泡着决明子的保温杯推到她手边,昨晚她用紫外线灯扫描端砚发现的指纹对比结果正在手机屏幕上闪烁——
陆明远和沈蕙心各占49%和51%的重叠率。
茶室香炉腾起的烟绕过青铜博山炉时,苏晚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发抖。
陆明远正用茶夹将定窑盏递到她面前,他今天的领带夹是枚错金银弩机,尖端抵着病灶般鼓胀的动脉。
“顾二娘最妙的不是雕工,”他指腹蹭过她拆包装时划伤的手指,“是会给每个作品留道暗伤。”
当苏晚发现这副茶具与校史馆里沈蕙心用过的那套同款时,陆明远的袖口正拂过她耳后的腺体。
三天前他在这里讲解茶百戏,茶汤浮现的“晚”字此刻在她胃里烧出蜂窝状的孔洞。
手机在桌下震动,林晓棠传来加密邮件。
苏晚借整理襦裙偷看,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沈蕙心三年前在心理咨询室的录音档:“他说我的锁骨像北宋秘色瓷开片……”
破碎的抽泣声里,陆明远曾赞美她的耳骨的温热像马王堆漆器。
“尝尝雪梅笺的味道。”陆明远突然将沾了梅子酱的指尖按在她唇上。
百步外的咖啡厅里,林晓棠正用长焦镜头捕捉这幕——
快门声淹没在惊雷中,苏晚尝出他指腹残留的尼古丁味,与上周在教材扉页发现的烟灰痕迹重叠。
雨帘模糊了林晓棠在玻璃上的掌纹,苏晚突然想起校保卫处的监控死角分布图。
陆明远此刻演示的“龙凤团饼”拆分技法,正是当年令沈蕙心沉迷的“古典仪式感”。
茶桌下的膝盖相触时,她意识到这个角度完美避开所有摄像头。
深夜的文物分析室,苏晚用显微镜观察端砚上的“蕙”字刮痕。
林晓棠带来的X光片显示,砚台底部封存着褪色的妊娠试纸。
更衣柜突然传来响声,陆明远出现在门口:“听说你最近常去校医室?”
他摩挲着她落在工作台的发圈,“焦虑症的药会钝化感知力。”
逃亡般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时,苏晚撞见夜巡的周媛媛举着激光笔。
“他的办公室每月要换批沉水香,”绿光点在地图游走,“和心理咨询室用的是同款。”
二十七个红圈标注着近年退学女生的寝室号,每个都临近古籍修复室。
当林晓棠在晨会上展示陆明远银行流水——
多笔来自拍卖行的款项备注着“劳务费”,苏晚正在修复被自己摔裂的《听琴图》。
她突然看清画中抚琴者袖口的折纸纹,正是陆明远常穿的阿玛尼高定衬衫纹样,而背后听琴的蓝衣人似笑非笑,面目如她昨夜镜中所见般模糊。
暴雨停歇时,苏晚把端砚寄往沈蕙心老家。
物流单存根背后,是林晓棠套取的监控录像截图——
同一盒普洱茶,他分送给七个“优秀学生”。
窗外银杏叶飘过展览馆橱窗,新出土的宋代碎瓷正在紫外线灯下暴晒,釉面开裂的声响如同受潮的情书被缓缓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