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22

第3章,落魄


9

李啸山的情绪一落千丈,脸上没有了过去的热情洋溢,言行没有了过去的踌躇满志,工作也变得消极拖沓,还时不时地发些牢骚,说些怪话,后来干脆到医院查出一两个小毛小病,就请假在家小病大养。支队许多官兵都为他担心,害怕他这样自暴自弃,毁掉自己的前途。

他的五六名同乡在全市最高档的“大世界美食城”为他安排了一场安慰晚宴。

李啸山拉上应红赶到美食城的怡乐厅,五六位老乡和一桌酒菜早己等在包厢里。夫妻俩被老乡们推到上座,政治处孙副主任致词之后大家就开始吃喝。共同三杯后,老乡们轮流向李啸山夫妻俩敬酒,应红推说身体不适,坚辞不喝,李啸山则来者不拒,有敬必干。老乡们敬洒,都跟李啸山说两句安慰话,话题无非都是为他鸣不平,责怪支队首长不近人情,不珍稀人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点小错实在难免,太阳有黑子照样光辉灿烂,英模有错误依然荣光四射;也有人劝他,哪里跌倒哪里爬,两年之后还是当年的武警英才。

李啸剑对老乡的敬酒一概一口闷,一人回一句:“这算个逑,我就没当回事!”

两轮喝下来,李啸山就有了几分醉意,加上老乡们反复劝慰的刺激,就禁不住动了感情,话多了,离谱了,竟然说他佩服青皮金是条真汉子!

“那小子脑袋锃光锃光,身材高大,腰粗腹满。带出监所的时候,虽然带着铐子,但他面色不改,腰不弯腿不抖,走路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真他妈有李玉和迈步出狱的气势,真他妈是条真汉子。”

老乡们听得目瞪口呆,都说这小子疯了,这话也敢说?大家口风都严点,千万不要传出去,传出去可就是政治问题。

应红见他胡言乱语,气得夹起大块扣肉去堵他的嘴,狠狠骂道:“闭上你的臭嘴!”李啸山一伸脖子,咕嘟一声把大块扣肉囫囵吞下去,反倒更来劲了,又说:“早知道落下这个下场,当初我就该故意放了青皮金,交上这个黑道朋友。说不定以后还能多条出路呢!”

应红又气又急,哭着大嚷:“李啸山你这个混蛋,疯子,你不想好,我还想好呢。你就在这放屁吧!”说罢哭着跑了。

孙副主任愣了半天,连忙出去追她,追了半天却没追上,回来气得冲李啸山泼口大骂:“李啸山,你你你这混蛋,怎怎么是这么个熊货?什么屁都放,你他妈还是个军人,还是个干部吗?你他妈嘴比屁眼子还臭,这些屁话要是传出去,还了得!”

李啸山却满不在乎地说:“传吧,传给支队首长、总队首长,传到青皮金耳朵去才好呢。”

孙副主任气得使劲点着他的额头说:“对,传进青皮金耳朵最好,人家拉你入伙,你也是黑社会了,是青皮李了是不是。是不是,嗯?看你个熊样!”话没落音,李啸山已经伏在桌上打起呼噜。

孙副主任苦笑一下,环视一下在座的同乡,板着脸说:“啸山刚才是说酒话,咱就当他当了一股臭屁,谁也不许传出去!”

10

老乡群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当中,有人为李啸山痛心惋惜,有人恨铁不成钢,怪他不争气,从心里希望他知错改错,重振雄风,但也有人本来对他嫉妒恨,嫉妒他进步快,嫉妒他总是当先进当英模,嫉妒他有个如花似玉的漂亮老婆……恨不得李啸山从此一蹶不振,毁掉前途,老婆离婚……

李啸山的那些屁话,当晚就在美食城传播开了,而且很快传进支队首长的耳朵。好在这些老乡大都是他的铁哥们儿或者是准铁哥们儿,除了个人别幸灾乐祸外者,大家在支队调查的时候,都说没听见李啸山说过那些屁话。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但还是在社会上造成不小的影响。

青皮金脱逃事件慢慢被时间风化了,只是在很少数人心里留下了痕迹,很少有人再提这事。

但是,李啸山却变了,好像换了个人。过去积极上进的他,变得颓废消沉,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混日子,而且身上多了一种痞子气。

他在社会上交了一帮不三不四的酒肉朋友,而其中就有铁头帮的残渣余孽。织识这些朋友后,他常常下班离开支队就换上便衣,出入歌舞厅夜总会,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招遥过市,引起人们指指戳戳讥笑议论。支队首长多次对他批评警告,甚至威胁他再这样下去,年底就安排他转业,但李啸山对批评警告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毫无悔改。连他关系密切的同乡都说,这小了不可救药了,从此都不理他。

支队终于对他失去了耐心。

刚到九月初,安政委找他谈话,说:“鉴于你在处分考验期的表现,支队提前做出决定,年底安排你转业。”

李啸山说:“现在决定我转业?还没到干部转业季呢。”

安政委说:“考虑到你的安置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处,提前告诉你,也是多给你两三个月联系工作的时间,支队这是照顾你。”

“照顾我,是怕我再给支队闯祸抹黑吧?”

“你可以这样理解,但希望脱下橄榄绿后好自为之。为了自己,为了小家庭,也为支队的荣誉。”

“直接说为支队的荣誉不行了吗?”李啸山怪声怪气地问,“这就是提前把我打发了?”

“到时候也许会有变化,但可能性不大。你现在就可以脱掉警服,自由活动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啸山站起来就走,把安政委弄得愣了半天。

11

李啸山跟安政委的这段谈话,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部队官兵有的说,支队这个决定好,李啸山也太不像话了;有的说,支队提前几个月,让他回家联系工作,确实是照顾他;也有人说,这小子这样堕落下去,不定年底是转业回家,还是进去吃牢饭呢。

应红对丈夫自暴自弃当然比别人更担心,担心他自甘坠落,最终毁掉一生,于是就不断对他唠叨规劝,可是李啸山总是对她嘻嘻哈哈地搪塞,说我是啥人你应该清楚,你教我学坏,我也学不会。应红再唠叨,他就不耐烦地说,我就是这个活法,我喜欢,你不喜欢可以跟我离婚,另攀高枝去。

应红常常为此伤心流泪,知道再说再劝也没有用,就不再唠叨,夫妻关系渐渐冷淡下来,晚上睡在床上,两人开始背对背,都不脱衣服。他不沾她,她也不理他,应红一度产生了跟他离婚的念头。

李啸山被安政委招去谈话后的十几天后,他脱掉军衣做“自由人”十天后的一个傍晚,初秋的傍晚太阳依然落得很慢。应红下班回家做好饭,外面街灯还没亮。她估摸李啸山快该回来了,就站在卧室窗口向小区大门张望。李啸山在小区大门口出现了,上衣咧着,露出半个胸脯,走路摆摆晃晃,还不时夸张地打个酒嗝,显然是中午喝醉了还没醒酒。院里不少闲聊的人,见他这种醉醺醺的样子,都指指点点议论讥笑。看,这酒鬼的熊样,过去还是名武警军官呢!

应红听不见,却能想象到人家怎样议论,顿时感到一种难忍的屈辱,嗓子凝成一团疙瘩,直堵得喘不过气来,咽了几咽,才觉得舒服点。她决定今天给他摊牌,起码要跟他深谈一次,看他愿意不愿意,能不能悔改,不行就分居,再不行就离婚,再也不能这样跟着他丢人现眼了。

李啸山推门进屋,连声说:“开饭开饭,饿了饿了!”腰杆挺拔,步子稳健,说话舌头也不硬,一点也没有喝醉的样子。

应红没有好气地问:“你没喝醉,刚才出什么洋相?”

李啸山两手一摊,委屈地说:“我出什么洋相了,你怎么就是看我不顺眼?”

应红说:“你进小区门摇摇晃晃,跟喝醉的一样,装出那个熊样干什么?”

李啸山怔了下,狡辩说:“我脚上鸡眼疼。”

应红问:“进家鸡眼不疼了?”

“不疼了,”李啸山嘻嘻哈哈说,“进门看见老婆还疼什么?老婆是良药嘛。”

应红哭笑不得,正色说:“先吃饭,晚上不要出去,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李啸山还是嬉皮笑脸:“谈呗,结婚前没怎么谈,正想补补恋爱课呢。”

李啸山吃罢晚饭,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眼皮直打架。他说白天玩累了,跑进卫生间冲个澡,就往卧室钻。

应红喊他:“别忙睡觉,我有话跟你说。”

李啸山打个哈闪说:“有话床上说吧,我累了。”说着就钻进卧室上了床。

“就算转业了,你还是名军转干部吧,”应红跟进来,坐到床边,盯住他问,“你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

李啸山反问:“我怎么破罐子破摔了?”

应红急了:“你就不能争点气!”

李啸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不争气了?”

应红用力甩开他,气呼呼地说:“你要真这样坠落下去,以后就不要进这个家!”

李啸山硬气地说:“我的房子我的家,凭什么不让我进?”

“好,你的房子你的家,你不走我走!”应红说着就动手收拾自己的衣物。

“你还会真走?”李啸山这样想着,就合上眼睛打起呼噜。

早上一觉醒来,李啸山打个哈闪,伸个懒腰,挣眼一看大吃一惊,屋里灯亮着,窗外天黑着,应红不在床上!他连忙下床跑到客厅、书房、厨房、卫生间察看,到处都没有应红的影子,急忙掏出手机拨打,只听里面一个甜润的女声回应:“您拨打的这部手机无法接通!”

李啸山颓然坐在沙发上:“坏了,应红真的离家出走了!让支队首长说准了,我这前戏还刚开演,后院就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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