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的英雄

心心念念的神龙架越野赛终于来了。我们是2021年报名保留的名额,如果今年重新报名重新报名,对于两个小内时2000多个名额很快被一抢而空的热门赛事来说,估计能报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一开始是被神龙架传说中的原始和神秘吸引了,要不然也不会鼓动老幺一起报名,尤其是这样一个有着很大难度的越野赛,对于像我们这样平时基本没有什么越野能力的,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如果我们不是因为有前一年武汉毅行100公里的完赛证书,根本连报名的资格都不会有的。

从临近比赛的哪一刻,我就没有一时不在担心完不了赛,倒是老幺经常鼓励我,说肯定会完赛的,我知道他其实也只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毕竟具体的赛道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而且这还是我们的首次这么长距离的越野,他自己虽然几年前曾跑过安徽天柱山的60公里越野赛,但那个赛事的难度跟神龙架是根本不好比的 ,虽说整个赛程只多了5公里,了解的人都知道,爬山的5公里跟平路的5公里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们提前两天就自驾车辆日夜兼程不到1200公里来到了神龙架,这么远过来比赛,不玩一下岂不可惜,虽然比赛是为了看平常游客看不到的风景,但正常旅游的风景肯定更是不愿错过。

当天下午,我们就去了距离比赛现场画廊谷约7公里远的天燕,游览了架在两座小山峰之间的彩虹桥,远看感觉还不错,可当真正站在上面时,怎么也没有照片上那么好看。有一个阿姨因为看手机,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所幸并无大碍。比赛前一天,我们和两位越野经验丰富的大神级别的跑友一起游玩了当地的几大特色景点。个人感觉大九湖没有别人说的那么美,没有那种仙气缭绕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在我们家乡河流湖泊太多,经常见到飘着雾气的河面,也就觉得没什么稀奇的。神龙顶感觉还可以,晴空下的大山,连绵起伏,云烟飘渺,一片苍翠,如果是深秋,一定会更加迷人。刚认识的辉哥突发奇想为我们三个人各拍了一张腾空飞跳的照片,感觉还不错,看上去就像真的要飞起来的样子。




为了备战神龙架越野赛,我们从兰州马拉松结束后就开始了训练。每周保证一次30公里以上的长距离慢跑,至少一次半马,一次爬桥,其余时间就是16公里左右的正常跑。还记得7月份的一个凌晨,我们两点半就起床了,背上越野用的水袋,装满了运动饮料,带了能量胶还有盐丸等,本来打算跑个60公里,可刚跑到18公里的时候,老幺就崩了,跑不动了,因为天气实在太过于炎热,虽然是凌晨,温度也在29度左右。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绕着跑,等他体力恢复了再一起,最后才勉强跑了个全马的距离,老幺跑了30公里。我们这里是平原,别说是山,就是小土丘都没有,要完成神龙架的越野赛,不练爬坡下坡怎么行呢?我们自创了一套爬坡下坡练习方法,那就是爬桥。我们挑选了本地最陡的一座桥——五里大桥,每周爬上一次连续20个左右来回,最多的一次爬30个来回,想当年备战连云港越野赛就是这么练的,只是当时没有现在练得这么厉害。

当天下午,我们早早地就吃晚饭休息了,因为第二天早上我们是第一批5点准时出发,这意味着我们至少凌晨三点半就要起床,才来得及吃早饭,穿戴完毕所有装备,然后赶到起点等待出发。正常都需要提前到达起点的,这样才会有充足的时间拉伸,拍照留念等。

比赛的当天,我们紧赶慢赶的到达比赛现场时,还是晚了,原来跟跑友约好的一起出发也泡汤了,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起点空荡荡的一片,我们也顾不得做任何事情,就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大部队!几分钟后我们已经在大部队的中间了,正好赶上上坡,只看见一个个灯柱闪动,一阵接一阵碎石路面的踩踏声不时传入耳中,偶尔会有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一切都在有节奏的向前推进着。

第一个CP1点还好,500米的爬升,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补给点的东西还真丰富,有稀饭、榨菜、西瓜、橙子、梨子、运动饮料、矿泉水、小番茄、饼干,还有各种坚果等,我除了饼干没吃,其他基本上都吃了,已经跑了两个多小时,还真是既累又饿又渴,都有点后悔水袋里提前放太多水了,害我白背了这么远。我们通过前一天的技术讲解加上跑步群里面的聊天信息知道难度主要在CP3后面,所以只有在前面把时间节约下来,后面才有可能不被关门。




从CP1出来爬坡不久就开始了1200多的下坡。具体细节现在已记不清楚,只记得一直都是弯弯曲曲,陡峭不平还很湿滑,好多地方都长满了青苔,一不留神就会摔倒。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两只手杖交替撑地,死死牢记着越野大神前一天叮嘱的下坡一定要保证身体微微后仰,才不容易摔倒的经验指导,所以尽管坡度较陡,我除了几次稍微崴了一下脚,一次都没有摔倒,就是到最后的时候,两条大腿已经明显感觉有点乏力疲软,如果再继续下坡,我真怀疑自己会不会跌倒了。

最舒服的就是CP2到CP3了,才4.5公里,而且都是公路,我只花了二十多分钟就跑完了,老幺因为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暂时落在了后面。CP3的补给可真丰富,除了以上CP点的一些吃的东西外,还有羊肉米线,鸡肉等,由于已经知道下一个路段难度会比较大,而且到CP4时吃的东西会比较少,也不方便退赛,我赶紧排队打了一碗羊肉米线汤喝了,接着又吃了好几个小番茄,喝足了水,临了一个美女志愿者帮我在背包的后面又装了好多小番茄和香蕉。吃饱喝足后大家都信心满满的继续向CP4冲去。

从CP3到CP4总共有890多米的爬升。刚从CP3出发时,还没觉得怎么样,就是缓上坡,慢慢爬就得了,体力好的人可以慢跑起来,可是,越到后面越陡,有种永远爬不到山顶的感觉,偶尔一段不那么陡,还没等缓过气来,就又开始了陡上坡,不仅枯燥,甚至有一种绝望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绝望坡吗?以前在连云港的那种爬不到顶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如果不是为了看到神龙架与众不同的美景,谁会到这里来受这个罪啊!下次再也不跑越野赛了!当即心里暗自发誓道。

好不容易爬到了CP4,最慢时半个小时才爬一公里,可以想象究竟有多难爬了。这一路上究竟出了多少汗我不知道,只知道虽然喝了很多水,可还是很渴,水袋里面的水已经被喝得差不多了。好多选手聚集在补给站点,有的坐着吃东西,喝水,有的甚至已经躺下休息了,更多的则是站着喝水吃东西。我匆忙挤进去拿了一瓶水和老幺一起分享喝了,吃了几个小番茄,玉米羊肉汤实在不想喝,只想把水袋装满,因为以后的路会更难,如果没有水,那是万万不可的。就在大家一起排队拿水的时候,却听志愿者说,没水了,没有水了?我耳朵没听错吧?没错,就是没水了!到下一个CP点可还有12.5公里的山路要爬呢!竟然没有水!志愿者们无奈地跟我们挥着手,说没办法,已经让下面送水人工背上来了,不过至少得几个小时才能到。几个小时?恐怕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还想完什么赛啊!

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有点进退两难,不继续跑吧,除了不甘心外,这里也没有接驳车可以接你下山;跑吧,没有水,怎么挺得过接下来的长距离爬山呢?犹豫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有趁现在11点钟太阳还不太强烈的情况下赶紧上路才是良策。于是我们稍加思索,就又继续往山顶爬去。大约爬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到达山顶,中间歇了两次,吃几个小番茄,小啜几口剩下的水,有几次差一点爬不上去坡,幸亏有跑友在我后面稍微帮扶一下,才不致于倒退下来。




好不容易爬上山顶的那一刻,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眼前的广阔草甸吸引住了,它就像一个大大的盛满绿色的浅盆。蓝蓝的天空,自由舒展的朵朵白云,翠绿广袤的草地,悠闲吃着青草的成群黄牛,以及穿梭其间的越野跑者,一切都是那么惬意,那么和谐,远处的青山则像一道道绿色的屏障环绕四周。此时此刻,我似乎忘记了比赛,只希望自己就是某一头徜徉其间的黄牛,白天与青山做伴,与绿水嬉戏,晚上则以星空为被,以绿地为床,做一个回味无穷的美梦。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不知谁说了一句,时间来不及了,还有9公里才到CP5,但时间却只有4个小时了,如果按一公里耗时半小时算,肯定是来不及的。我一听就有点泄气了,干脆坐下来拍起照片来。这时一个大姐从我们身边走过说,谁说来不及的?来得及的,只要不停下来就来得及!真来得及?我心里暗想,怪不得刚才路上有个指示牌上写着“行走就是冠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行,我不能轻易放弃。哪怕被关门也要坚持跑下去!这时候我们的水袋里都已经没有水了,也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奔跑,就只好吃了几个小番茄还有一根自带的能量胶后继续快走起来。途中老幺看到有好几个选手在一个地方排队等不知从哪里流出的山泉水,他也去排了,却只是空手而归。




看上去比较平坦的草甸并不好跑,特别有一段沼泽地样路,松松软软的 ,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就是干的地方,路也很窄,只能顺着前面刚踩出的小道儿慢慢走。本来以为过了大草甸就到CP5了,哪知道还有一段难度比较大的下坡在等着我们。有人可能会说,下坡就直接下呗,有什么好难的。如果说是那种稍微平坦一点的路,即使都是泥土路,也是比较好走的,是的,会好走一点,因为这段下坡不但布满大小不等的碎石,还有许多枯倒的老树干,树枝横夸这临时踩出的路上,有些地方根本就看不到一丝路的痕迹,如果没有醒目专用的指示路标,稍不注意就会迷路,所以你是根本没办法跑起来的,除非那种特别灵活的,经常跑山路的,可能会好一点。

历经多次惊险和一路的饥渴难耐终于到达了CP5,难道这就是老幺说的不到400米的爬升?后来经询问工作人员才知道,这一段有将近900米的爬升呢,如果算上下降得有一千多累计升降。我没来得及休息就赶紧拿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猛喝下去。如果不是半路老幺曾找到一处山泉灌了一小壶水解救一下,恐怕我们都要中暑了。就在我稍微喘口气准备拍照留念的时候,老幺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是老幺在灌泉水的时候丢旁边忘拿了。老幺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如何丢的,翻遍了全身所有口袋都没有发现手机的踪影。问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说没看见。我灵机一动,赶紧打电话试试,结果打了两次都没有打通,我不死心,说不定是没有信号呢?当拨打第三次的时候,竟然通了,就在响了大约五声时,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从手机那头穿了过来,有点疲惫,有点急促,甚至有点绝望。“手机被我捡到了,我们马上要到了,说还有100多米,可怎么感觉还有好远!本来我准备到CP点交给工作人员的,这样,等到了再打电话吧。”我连忙高兴地挂了电话,一边催促老幺去吃东西,一边自己赶紧端了一碗牛肉面吃了,又喝了一瓶蛋白质饮料,吃了水果,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4.15了,我们比关门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到的,现在正好吃饱喝足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挑战。等了大约15分钟的时间,又通过打电话拿到了手机,是在一个女志愿者那里拿到的,原来人家已经交给了工作人员。我通过询问得知她是一个四川小妹子,特地当面跟她道了谢便开始了接下来的行程。

刚出CP5,跑了一小段大约100米柏油路就又开始了爬坡。等爬上去一看,又是一个漂亮的大草甸,我欣喜若狂,看来接下来应该好跑了,最难的应该已经过去了。然而让人始料不及的是,过了没有多少距离的大草甸之后,就开始了最虐最难的下坡路段。这一段路不仅相当陡峭,好多都在悬崖边上 ,而且好多路段都需要借助预先系好的绳索才能缓慢下降,稍不留神就会摔倒,我愈加小心翼翼了,尤其是看到有人在我摔倒后。眼看天空渐渐暗下来,我们本来想走完这一段再戴头灯,哪知道根本就没有很快下完的可能性,我的视力本来就不行,在夜晚的头灯下更是看不清楚了,这也就意味着更大的挑战等着我。

等好不容易下到山脚,又跑了大约两公里左右的马路才到最后一个CP点——CP6,我一看,已经是晚上8点了,天空早已漆黑一片,还有12.5公里的崎岖山路,500多的爬升等着我们呢。我心里焦急万分,还有5个小时了,我们还能完赛吗?如果也像上一段路那样,那肯定是来不及的。更何况现场已经有十多人退赛了。我赶紧询问工作人员接下来的路况,我们还能不能完赛?一位大姐告诉我说,最难的路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路不难,都是机耕路,翻过两座小山就到了,肯定能完赛的。我一听,心里重又燃起了希望 ,就胡乱喝了几口水,吃了几个水果,就赶紧催着老幺一起上路了。

一开始,确实如那位大姐所说的机耕路。我们一边轻快的快步走着,一边计算着时间,估摸着不止可以完赛,还能提前完赛呢。老幺的膝盖疼得厉害,刚吃了一粒止疼药,我今天还好,膝盖没什么不舒服,就是双腿没有力气,虽然是机耕路,可是路面上还是有好多碎石子,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所以根本不敢跑。不过,还是有胆大的,视力好体力好的选手偶尔从我们身边经过。那一刻,穿越黑夜的光柱显得格外明亮,格外温暖,没事的,还有那么多人陪着我们一起呢。

哪知道,刚走了3公里左右,就又开始了原始的土路,而且路道狭窄、不平,而且基本就在悬崖边上,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下去,恐怕完赛又危险了,能不摔伤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一路上我们又遇到了那个腿部抽筋的选手,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遇到他了,第一次是在CP4往CP5的路段,那时他因为腿子抽筋走不了路,是我们一起帮他按摩缓解的,等他可以继续走路后我们就告别继续赶路了。我曾在心里一度担心他能不能继续比赛的,后来又陆续遇见了两次,想不到在这里竟然又遇到了他,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走着,便上前询问了情况,原来他又摔伤了。真是不容易,我心里暗自佩服着,这一路上真的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加油啊!一点会完赛的。我们在鼓励他的同时也鼓励着自己。

我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一边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快点安全到达犀牛洞吧!因为到了犀牛洞就表示已经接近终点了。大约晚上十点多钟,终于看到了远处的灯光闪烁,还隐隐约约听到了敲鼓声,不由得一阵兴奋,终于到达犀牛洞了,终于要到终点了。耳边飘过跑友关于犀牛洞楼梯陡峭的话语我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想着楼梯能陡到哪里去啊?大不了滑一点罢了,要不然人家游客怎么爬上来玩呢?等真正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楼梯的陡峭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它不仅陡,而且很窄,又很滑,虽然旁边有栏杆,也还是非常难下,本来稀疏的人流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不时听到鞋子滑动的声音。我拼命地抓住栏杆,非常小心地一步一步地缓慢往下移动着,腿部直微微打颤,有几次还差一点滑倒。几百米长499级楼梯我们下了不到一个小时才到洞底,也就是出入口的地方,前方就是马路,还有500米的马路那边就是终点了。




我们欣喜若狂,一边快步走向终点,一边为当天的比赛暗捏一把汗,我们终于胜利了,我们人生当中的首次最长距离的较高难度的神龙架越野比赛,终于在我们冲线的那一刻画上了完美的句号!我们成为了自己的英雄,这其中的紧张、兴奋、沮丧、绝望、快乐,没有亲身经历是绝对体会不到的。

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英雄,从战胜自己的那一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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