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错在夜里辗转难眠,向窗外探出脖子,看了下夜色,今夜月亮竟然很圆,时辰大约在子时。
“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嘴唇翕张,原来正在自言自语。如果靠近了,应该能够听到。
“想我晁错枉自志博云天,学富五车,在上届皇帝手下,白白拼命辛苦了十多年,俸禄才只给一石粮食,想想那些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的浪荡子们却享受着二千石的俸禄,心里实在是憋屈。哎!”晁错又叹了口气。
“承蒙皇恩浩荡,先皇驾崩新皇即位,新皇帝对我另眼相待,我才能够随时陪伴皇帝左右,现如今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瞩目的近臣。为了皇帝,我理应当不惜这条命,哎!如今皇帝的各位兄弟被封在各地为王,都享有大片的土地和数以万计的人民,这些本来应该全部属于当今的皇帝,哎,想起这些我就心痛,明天我一定向皇帝言明对这些王们进行削弱,以加强皇帝的威势”
晁错把脖子重新收回来。躺在床上思考明天用什么样的言语才能够申明大义,从而打动皇帝。
就这样不知不觉竟然听到了公鸡打鸣的声音,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
晁错伸手将被子从身上拉开,起身下了床。
“爹,爹!”晁错朝里间屋喊道:“做熟饭了么?我要抓紧去见皇帝。”
“儿啊,饭爹早已经给你做好了,可怜你娘死的早,我拉吧你不容易,眼看着自己人老了,想不到我儿你还有这等福分,如今竟然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等哪一天见到你娘,我给她一说,指不定你娘多高兴,我似乎又看到了你娘的那两个小酒窝,你娘年轻的时候,你不知道,那才是一个漂亮。隔壁老王还给我挣,我略施小计,就把老王给糊弄了,前年老王那王八蛋竟然忽然浑身瘫痪一命呜呼了,他下去的早,估计下辈子,我和他再挣你娘的时候要吃亏啊!”
晁错听得不耐烦:“行了,爹,今早不会又是吃狗肉豆腐吧……”
晁错来到皇宫,见到皇帝,纳头拜倒如捣蒜:“凡有天下治万民者,盖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欢心以使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欢欣交通而天下治。然今东有济南王、胶西王南有闽粤王、越南王,西南蛮夷北依胡虏……”
“……”
“……”
“……臣思及此,无一日不汗流浃背,饭食难下,望我皇明鉴啊!”
景帝踱步,时而昂头闭目,时而低头沉思,大约过了有吃顿狗肉豆腐的时间,景帝忽然灼灼逼人地看着晁错道:“朕早已思虑此事,幸你提起,而今增封你一千五百石俸禄,全凭你安排即是。”
“臣——领——旨——!”晁错拉长声调,接下来叩头如捣蒜,磕的大殿上尘土四起。
景帝拿手在鼻子前面扇了几扇说到:“起身下去吧,栗姬还在等我去玩斗鸡,再晚了怕是要输了。”
几天之后。
晁错在家里指挥着一些人,吆喝道:“张三,你个不长眼的,把东墙西墙南墙北墙一定给我用细细的粉子刷的白白的;还有王二,都精神起来,房子改建格局一定要把控好,关键是窗棂子和门框子,这些地方一定要用手刀一点一点刻,马虎不得,要对得起我的身份!”
紧接着晁错走到一个墙角,对一个身穿黑棉袄蹲在地上手正伸进裤裆里抓虱子的老头说道:“爹,爹!你算算,一千五再加上原来的一千三,这是多少?你说是不是二千八?二千八百石粮食啊,我一想起来,这心就扑通扑通的,要死不死的啊。”
“啪!”
虱子往嘴里一放,两牙一合,接着又“呸”地一声吐出来。
“儿啊,你还看不到吗?蒙受羞辱的时辰就要到了,我们晁家就要死在你手里,我看我还是早点了结算了,免得将来受辱。”
“你上书皇帝,说什么削王政策,那些边疆的王侯们岂是我们能够招惹的?我们家离灭门不远了吧!”老头紧接着“啪啪啪”连咬三次,其中一次竟然一下子咬死了两个。
晁错眉头皱起,闭上眼睛仰望上天,三息的时间,猛然睁开眼说道:“如果要来,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为了大汉,为了吾皇!”
几日后的一个早晨,晁错拉开被子,起身下床,喊道:“爹,爹!饭做好了么有?”
没有人应声。
晁错奇怪,进到里屋,一看,顿时惊呆了。
“爹死了!自尽而死!”晁错探视一番后下了决断。
“为了大汉,为了吾皇。”继而晁错的声调悲壮起来。
三个月后。
整个皇宫乱作一团,文臣武将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听说了吗?都听说了吗?反了,都反了!刘濞联合各王反了朝廷,如今正杀奔长安。”
“听说了,听说了,这次诸王反叛,听说口号就是诛晁错清君侧。都说晁错沽名钓誉,谄媚主上,才导致如此大祸。”
晁错陪伴着皇帝在后花园。
“晁先生,你看这次应该由谁领兵东下为帝分忧才好?”景帝不慌不忙地问道,就如下一盘棋随口问问,这一颗子儿该往哪里放一般。
“吾皇明鉴,诸王反叛都在所料之中,晚反不如早反,如今诸王羽翼未丰,反手可灭。”晁错胸有成竹地说道。
两人正商讨到关键地方,忽然门外走进一侍者,拜倒说道:“吾皇,门外袁盎求见。”
袁盎获准后来到后花园,拜倒说道:“吾皇,我有关系到国家的重要的话要说,希望屏退左右。”
景帝:“都退下!”
袁盎:“除了侍者,臣子也应退下。”
景帝看了晁错一眼。
晁错无奈退下。
袁盎:“吾皇,这次诸王叛乱,指明要诛杀晁错,为臣以为不如顺应诸王心意,将晁错杀掉,既能免除战争劳民伤财又能体现吾皇对诸王的兄弟之情,相信诸王定会搬军回国,从此对吾皇感激涕零再无祸乱。”
景帝:“甚是有理,不若就先杀了晁错看看诸王的反应也好,如若能够就此撤军更好,如其不然再武力镇压也为时不晚。”
第二日,晁错正在家一幅破旧的地图上猜测叛军动向和意图,忽听外面有人召唤:“晁先生,吾皇有请前去商议除叛事宜。”
晁错探头往外一看,是一辆两马拉的车子,车子装饰豪华,不觉得就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整了整衣领,又用手拂拭了下鞋子。这才慢步跺出去。
上了车,放下帘子,晁错就感觉这车速比着平时有点快,禁不住暗自悱恻不知道是哪家小子毛手毛脚赶的马。
过了片刻,在车里,就听到四周各种叫卖讨价还价声音不绝。似乎是来到了市场。
车子嘎然止住,晁错身子一阵前冲,差一点碰着大脑袋瓜子。刚想骂,帘子掀起来了,一个络腮胡子的脸探进来说道:“晁先生,该下车了。”
晁错虽觉奇怪,但不疑有它,一骗腿从车里跳了下来,为了显示自己的灵活,晁错在跳的时候故意多用了些力气。
抬眼一打量,果然就是市场,晁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爹,爹活着的时候就是来这里买的豆腐做的狗肉豆腐吧,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吃到狗肉豆腐了。
晁错正打量这些平民怎么讨价还价,刚想感慨一下碌碌众生,皆庸人也。就忽听到一声大喝:“晁先生,你看这是什么!”
晁错一扭头,就见一把明晃晃的刀直奔头颅而来。再想闪躲已来不及。
觉得脖子一凉,最后一眼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络腮胡子挥的刀。再想看点别的,却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两千年后的某一天,于东北小兴安岭与松嫩平原的交界处有一小城,此城完全淹没在皑皑白雪之中,哈气成冰,洒水掉渣,小城西北有一三层小楼,其中一室之内,正有一三十多岁中年人独自徘徊。只见此人嘴里念道:“晁错,嗯两千年了,你是否晓得,现在的大汉早已经飞灰湮灭,人们也不再吃狗肉豆腐了。”
作者按:有时候你为之奋斗甚至付出生命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