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吾儿随同我母亲回老家。
这是我们的第三次小别。按常理来说,我应该欢欣鼓舞,哼着“劳动妇女得解放”,尽情享受一个人的惬意时光。可我生性无法洒脱,尽管我清楚地知道,母子一场,我注定要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哪怕这样的离别有千次万次,我的心仍会止不住地生疼生疼。
想着他那么小小的一只,就算祖辈再宠溺,也抵不过父母在侧的踏实与温暖吧。要走的那天,一早我就跟他说:“爸爸妈妈有事要忙,不得已要暂时和你分开一段时间,尽管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但我们还是很爱很爱你,很想很想你,你要开开心心的,好不好?”他瞪着大眼睛思考了两秒钟,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又点。车子走的时候,我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走了好远,眼睛还没干。
为人母了,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牵肠挂肚”。好友笑我:“你自个妈带的,还咋这么不放心呢?”其实,不是不放心,这是当妈的本性使然。刮风了,会想吾儿穿的暖不暖;到饭点了,会想吾儿吃的香不香;夜深了,会想吾儿睡得甜不甜;看到其他小宝贝,会情不自禁地问多大了?我家的快一岁三个月了呢;看到其他宝妈,总是三句不离孩子,你家的吃的什么奶粉呀?用的什么尿不湿呀?哪个带的呀?如此等等,活脱脱一个长舌妇女,却还乐此不疲。吾儿不在,和他视频通话,成了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浏览他的照片和视频,成了我每天闲暇时做的最多的事;“等他回来了,我要陪他如何如何”,则成了我每天想的最多的问题。
为人母了,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肝肠寸断”。某日,吾儿大摔一跤,额头磕青了一大块。原本小孩子摔跤受伤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因不在,我对他多了一份内疚。想到平日里,他摔跤了,我会鼓励他自己爬起来,对他竖起大拇指,如果摔疼了,哭鼻子了,我会搂着他,给他爱的抱抱,揉揉摔疼的地方,安抚他:“我崽崽摔得好疼呀,受惊了,是不是?妈妈给你呼呼,呼呼就没那么疼啦。”现如今,没有我的“呼呼”,他会不会大哭不止呢?又有一日,他外婆带他走亲戚,亲戚家里有一个大他一岁的小哥哥,他一见这小哥哥的妈妈,就缠着人家不放手了,见到自己妈妈被霸占,小哥哥醋劲大发,将他推倒在地,还抓伤了他的脸。闻之,我潸然泪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内心深处是有多想念妈妈呀?以致在一个陌生阿姨身上寻求母爱。
如果可以,我多想,在他没有长大的日子里,我们不再有生别。可现实多有无奈,何其难?
想想我的父母,又是多么不容易。母亲十二岁时,外婆去世,外公在外工作,她一个人在家务农,还带着两岁大的侄女。二十一岁生下我,隔年又生下弟弟。奶奶孙儿众多,根本顾不上照料她,父亲在外谋生,她拉扯着一双年幼的孩子,吃尽了苦头。从益阳到东坪、再到梅城,我们一路奔波流离,刚到梅城谋生时,他们不得已将我放在了奶奶家。父亲至今难以释怀,他说两个月后回到奶奶家,我急匆匆地一路喊着爸爸冲进他怀里,我头发被奶奶剪成了寸头,穿着一身姐姐的旧衣服,踩着一双破凉鞋,晒得乌黑,我紧紧地搂着他,生怕他消失了般,他泪水一下决了堤,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今后有多苦有多难,再也不会丢下孩子。那年,我六岁,被爸爸接回了家,我们一家人再也没有分开过,直到我和弟弟上大学、离家工作。在这期间,他们拒绝了很多外出赚钱的机会,他们常说,不能陪伴着孩子成长,钱赚的再多也没有意义,给我们再多的钱也不如给我们最多的爱。我庆幸,在我的成长岁月里,他们这般坚强执着,从未松开我和弟弟的手,用如此多的爱滋养着我。如今的我,不惧孤独、不畏寂寞,受得起爱,也经得起苦,谁说不是得益于他们曾经给足了我安全感呢?
我不求成为多么伟大的母亲,但最起码,我不能做得比我父母差,甚至,我们能够成为像我父母般的父母就已经很成功。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我坚持将孩子带在身边。感谢母亲的支持、理解和付出,只身一人来到异乡帮我照顾孩子,感谢父亲的坚强、乐观和包容,独自一人料理生意、操持家务,成全着我对孩子的爱。
昨日,吾儿归家,半月不见,他已学会了走路,尽管跌跌撞撞,一言不合就摔倒,不过,为娘有“呼呼”神器呢,不害怕,尽管跑。还学会了不少词汇,偶尔还哼个小曲,尽管嘟嘟哝哝,不知所云,不过,为娘会侧耳倾听,不害羞,尽管说。当然了,还掌握了不少新技能,翻箱倒柜,弄得一片狼藉,我的花花草草也惨遭蹂躏,万年青差点成了“秃头”。一不留神,他还自个跑到浴室,坐到便池里,打开水龙头,冲了个凉水澡……尽管状况百出,各种抓狂,也抵不过他依偎在怀,一声声地喊着“妈妈”,望着他酣睡的小脸,我许诺着:宝贝,妈妈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给你最高质量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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