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九月，因为要去荷兰参加聪聪的毕业典礼，只身搭乘荷兰皇家航空（KLM）北京直飞阿姆斯特丹的航班，踏上近万公里的空中之旅。

一

第一次乘坐国际航班，兴奋、好奇之余，难免因为语言不通而多了几分忐忑。

KLM的飞机外部很有特色，机背涂以鲜亮的蓝色，机腹、机翅和机尾部则是白色。看起来，飞机更像一只遨游天际的蓝色大海豚。

执飞的是一架宽大的波音777飞机，舱内基本满座，有不少华人面孔。飞机很稳，几乎听不到什么噪音，座椅也比较舒服。

机上的外国空乘人员看得出年龄都偏大，外表也很普通，这点令我颇感讶异，但服务非常热情周到。她（他）们身穿宝蓝色制服，全程挂满灿烂的笑容，似乎很享受自己的服务带给乘客的快乐。发现我听不懂英语，善解人意的金发空嫂为我请来年轻、帅气的华人空哥，一扫我的担忧。

值机时，想着高空俯瞰地球的样子，心思就跟着飞了起来。事实上，选了临窗的A座，虽未看到山川湖海，林涛蜃楼，但万里高空之下，茫茫云海白浪翻滚，也不失壮观和震撼。只是A座进出多有扰邻，不免受些约束。

我的邻座，是一对金发碧眼、白皮肤高鼻梁的年轻双胞胎姐妹。两人个高貌美，风姿绰约，很是亮眼。落座后，紧挨我的，应该是双胞胎姐姐。说笑间，她取下脖上的颈枕，直接扔到了前排座位下面。又把脱了鞋的双脚，径自放到地上。

我直愣愣地看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是我在飞机上从未见过的场景，心里满是不解。到了荷兰，和聪聪说起这事。他告诉我，荷兰人很多时候不拘小节，通常会光着脚或穿着袜子，在家里或者草地上走来走去的。

或许，我需要足够时间，来认同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机上的餐食不错，红酒、饮品等种类较多。两顿正餐，我分别要了鸡肉米饭和意面，搭配的牛角面包和水果也合口味。第一次吃到了荷兰非常有名的焦糖华夫饼，只是当时多有不识，更不知道华夫饼是荷兰人喝咖啡的绝配，而是要了一杯柠檬水，就着吃了我眼里外酥内软、香甜可口的大圆夹心饼干。

二

这条航线，要从北京横穿欧亚板块到荷兰，途径蒙古国、俄罗斯境内及圣彼得堡等。前排座椅后背挂的显示屏上，深蓝色天空的背景，一条弧形白线发着暖光指向目的地。飞行高度、飞行时间、距离目的地时间以及机舱内外的温度等数值不断变化着，尤其舱外气温竟然显示到零下四五十度，不知人体经受这样的气温会成什么样子？尝试操作了一下显示屏，里面的中英文电影、娱乐节目等五花八门。

习惯了出门时，有书陪伴的旅途。来的时候，特意准备了两本书，其中一本是英国作家蕾秋·乔伊斯的长篇小说《一个人的朝圣》。

吃过午饭和一道茶点，机舱内渐渐安静了，小窗板都已放下，大部分乘客闭目休息。调整好顶灯，打开《一个人的朝圣》，随着主人公哈罗德独自踏上漫长旅程的故事，或喜或悲，边看边悟。久坐的不适和空间的闭塞，在文字的浸润和故事情节的感染下，不知不觉，渐渐飘散。

从书中，仿佛看到此刻的自己，正如哈罗德一样，一个人踏上漫长的旅程，去实现美好的心愿，探索崭新的世界。

这条漫长的白色航线，不正是人生征途上的一段旅程么。想到聪聪独自从阿拉善、包头、北京，一路走到荷兰，拥有了自己心仪的工作。看似平顺的背后，是他一路的披荆斩棘与坚持。家里有一个聪聪的笔筒，贴着他高考时激励自己的壮语：“成功，是每时每分每秒的奋斗、拼搏与坚持！”一直以来，他从未停下奔跑的脚步，所以才会一次次遇见不一样的自己。

蕾秋·乔伊斯在小说的最后写道：“走了这么远的路，终于找到了最重要的是什么，却发现必须又一次放手。海浪摔打在岸上，我们心潮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我们总也不可能一直望着。”是的，无论旅途多么漫长，充满着怎样的艰难险阻，每个人，都需要完成自我心灵的救赎，迈开脚步，勇敢地走下去。

近万公里的空中之旅，带给我的并非疲惫不堪，而是更多的思考、认识和感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个人吃饭、睡觉、思想、阅读。再长的旅途，不枯燥，不孤寂。

三

那时，我和聪聪已经许久未见，从国内到阿姆斯特丹，连着长长的思念。我一次次关注着眼前的航班动态信息，看到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心里就像机舱外的阳光，愈发炽热和明亮起来。

聪聪毕业之前，工作已经有了着落。我不知道，这条白色闪光的航线，是否会成为我未来生活的一部分？我也不知，即将踏上的国度，带给我怎样新奇特的感受？回想着视频和照片里看到的，聪聪新租的洁净温馨的小家，心里不由泛起阵阵暖意。我也无法想象，那时的他，为了节省房租，将要每天从租住地的海牙，坐四十多分钟的火车，去阿姆斯特丹上班。他说，在荷兰，这是稀疏平常之事。面对阿姆斯特丹高昂的房租，很多年轻人，都是这样每天穿梭在两个城市之间工作和生活的。

我知道，聪聪已经成人，无论他选择什么，我相信他的选择。

九月的荷兰，和北京时间有6小时时差。飞机从北京起飞时，已临近中午。近十个小时的旅程，感觉都是在白天里穿行。显示屏上，白色箭头快要和航线的终点重合。这时，飞机从云层里钻出来，飞翔在荷兰的领空了。忍不住探身俯瞰，透明洁净的大气层下，蓝色海洋边，楼群屋舍成片。那纵横交错的绿色方田，不知是农田还是牧场？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左右，飞机到达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着陆停稳后，机舱内不约而同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送给全体机组人员的感谢，也是送给每一位，漫漫旅途中的自己。因为我们，亲历并见证了一次漫长而完美的旅程。相信这次迢迢之旅，会让每一位乘客，收获全新的认识。

我和聪聪，终于在荷兰相聚了。

四

那次漫长的空中之旅，留给我的记忆清晰、深刻。那时的世界，自由自在，远无疫情。如今，聪聪还在荷兰工作生活着，因为疫情，已有三个年头没有回家了。而我们，一年又一年，不得不搁浅去荷兰看望他的计划。

窗外，爆竹声声，春又来到。记忆中白色闪光的航线，在春风里荡漾。团圆的日子，还会远吗？

（2022.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