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 微风 冷
今天早上从悲伤中醒来,梦里的我一直懊恼、自责,我好像是从哭声中醒来的。
我梦见了我的姥姥。
我姥姥家和我们家一个村南头一个村北头,爸妈是自由恋爱,同姓不同族,姥爷家的祖籍是河北,逃荒来了山东,后来在我们村安家生活了下来。
姥爷有面活手艺,据说姥爷年轻的时候靠蒸馒头、卖馒头养活了一大家人。后来姥爷不再蒸馒头,从镇上谋了个会计的工作,从此吃上公家饭。这些都是从我小姨嘴里听来的,我妈都没有给我讲过这些。我的印象里,姥爷就是一个脾气特别差的老头。而姥姥,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在姥爷面前大气不敢喘的老太太。
因为同村的缘故,再加上姥爷家的家境比我们家好太多,所以小时候我基本上在姥爷家长大。
从我记事开始,我印象里的姥姥就是负责一日三餐和看我们几个孩子。
有一次,姥姥蒸了一锅馒头,但是由于碱放多了,馒头发黄个头没有发起来。姥姥看着那一锅馒头巨大的心里压力在空气中弥漫,她摸摸着,拾掇拾掇那,惴惴不安。
我因为第一次见个头小,发黄的馒头,好奇味道,嚷着要吃,姥姥好像一下想到了办法,让我们一人拿一个赶紧吃掉,她再蒸锅新的。我边吃边说“这个黄馒头真好吃啊!”姥姥狠狠地白我一眼。
这件事最终的结局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回家了,可能是因为我太小了,没人会给一个小孩说烦闷、委屈。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秋天嘴很干,自己没事舔啊舔啊,舔成了嘴周皮炎,嘴巴外一圈全是结的血疥痂,不敢张嘴,但是脸却肿的像是嘴里塞着馒头。没去大医院检查之前,村里的小诊所给我开了一种不知道叫什么的药,吃了昏昏沉沉的。
有一天放学后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我听见家里有动静。我起来看是我姥姥,她看见我说“我给你熬点竹叶水喝,你这个可能是上火。”
当然,喝竹叶水是不对症的,但是那天下午昏暗的房间里,我看着姥姥洗竹叶,刷锅,再后来味道竹叶的清香气,这一切清晰在目。
我上中学的时候,我写作业,姥姥在旁边做针线活。中学生,那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也是青春期开始懵懂的年纪,有了心事家人不可说的年纪。有时,写着写着作业就叹气。姥姥问“你愁的什么?”
“给你说你又不懂!”
“恁喝过墨水的都洋了,说的俺都不懂啦?”
我在写作业,没注意听姥姥说的话,随口问“姥娘,你说的什么?”
“哎呦,恁洋的还听不懂俺的土话啦?”
这话我听懂了,也听懂了姥姥的嘲讽,于是我们这一老一小大笑起来,那是我晦涩的青春温暖的记忆。
我工作以后的第一个春节,我给姥姥买了一套保暖衣,价格不高,但是包装特别精美。我给姥姥送去的时候,她不在家,我给她放下我就回家了。
到了晚上,姥姥又给我拿回来了,吞吞吐吐的也不说是不是不合适。
“你是没相中吗?”
“太好了,留着你自己穿吧。”原来是包装太好,姥姥以为太贵,她过意不去。
“我才不穿这个,这个就是给老嬷嬷穿的,我们小青年穿比这洋的!”我又用我们娘俩的“暗语”打趣姥姥。姥姥又开心,又不好意思的带回去了。
后来,她好几给我说“我穿你给我买的保暖,和那些老嬷嬷赶集,她们都喊冷,就我不觉得冷。”她的外孙女的孝心带给她的骄傲比那套保暖衣更暖和。
十年前的4月份,晚上九点多弟弟在QQ上问我“明天能回来吧?咱姥娘下午脑出血住院了。”我当时心里很不安,但是总觉得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第二天中午我赶回我熟悉的姥姥家院子,大门是完全敞开的,院子里人来人往嘈杂纷乱。我站在院子中央,听着堂屋里传来哭声,没有眼泪,只有不知所措……
昨天的梦里还是十年前院子里场景,熟悉不熟悉的人都忙乱着,我依然原地不动,不知所措。梦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自己,姥姥一直没走,是今天才走,可是我没有和她好好相处……
于是我在梦里大哭起来,直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