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家人谁都不说话,公公干咳两声,脸扎进海碗里喝粥,婆婆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精,还是傻......”
糟糕的是,秀兰开始上吐下泻,吃啥吐啥,村里的赤脚医生也看不了,只说她是怀孕了,秀兰只好回了娘家。
看着自己水灵灵的闺女,在婆家呆了两个月就瘦得脱了形,娘抱着她就哭,听说她怀孕了,又开始笑,老实巴交的嫂子赶紧把爹叫来,家里最近买了台压面机,一家子轮流摇机子给人压面,不光能赚点儿零花钱,还能吃上免费的面头儿。
爹听说二闺女回来了,赶紧搓洗了手上的面,从配房跑过来,红着眼给秀兰号脉、抓药、熬药,哥哥本来就木讷,看见妹妹这个样子,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兰子,养好了再回去,安心在家里住下,有哥一口吃的,就有你吃的。”
吃了中药,还是不行,还是吐得厉害,爹每天叹着气翻医书,骑着自行车去五十里以外的市里买中药,回来亲自熬药,药熬好,从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打在锅里,身子骨慢慢养起来,秀兰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
娘开始后悔给闺女选了这样一个婆家,不但穷,还拿着人不当事儿,秀兰病歪歪回了娘家,婆婆只来看了一次,㧟着篮子,大篮子里放着四个柿子,一向脸皮子薄、懂理儿的娘,堵着气儿,没留她吃饭,也没要那四个柿子,没几天,婆家村里就传出闲话来,“这家子人家真不懂理儿,我大老远的走去了,连饭都不留,难怪他家闺女不知道事儿,不会过日子。”
那天,脾气暴躁的爹听到闲话,气得摔了一个茶碗,可是要过年了,按规矩,结了婚的闺女是要在婆家过年的,娘一边抹泪,一边给她煮鸡蛋,“带着,自己拿回去藏着吃,要不,身子顶不住,等过了年,就让你哥去接你。”
村子里长大的孩子,家里已经娶了嫂子,什么规矩秀兰都知道,她只能挎着装着熟鸡蛋和挂面的包袱回婆家。
在腊月的冷风中,她流着泪不敢回头,到了村口回头时,娘还站在大门口儿抹着泪、向着村口的方向挥手。
抹着泪走走停停,快到中午时,到底进了婆家的门,一家子正坐在太阳地儿里晒暖儿,看见秀兰回来谁也没动地方,还是丑儿接过她手里的包袱,陪她走进屋里。
进到自己的婚房里,秀兰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她放衣服、被子的柜子的锁被砸开了,炕上的婚被摊开着,原本白色的被窝头儿子已经黢黑,一股子臭鞋窠、臭汗味充斥在她临走打扫干净的婚房里,她“哇”一声把未消化完的早饭吐了个干净。
婆婆走进来,把炕上的被子胡乱叠了叠,从枕头下掏出两团臭袜子,“你看看,你看看,咋就还没好呢?不是说你爹都给你看好了吗?”
秀兰吐了个昏天黑地,然后打开窗户,开始拆洗被子、枕头、枕巾,去小商店买肥皂的功夫,包袱就被打开了,一家子的中午饭就是挂面,鸡蛋,秀兰在冷风里用力搓洗着,手冻得通红,只有丑儿给她加了两次热水、帮她洗衣服,给她端过一碗面条来,小声说“嫂子,先别洗了,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