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在我记忆中,一直是乐呵呵的,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耽误他及时行乐。他是家里的老小,爷爷奶奶宠着,哥哥姐姐罩着,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调皮,逃课被发现,被爷爷绑在树上一顿暴打,第二天照旧和一群狐朋狗友上山打鸟。
过年来给三叔拜年,他一个人照顾着躺在床上不能动的爷爷,还有只知道玩游戏的儿子。水池边泡着中午吃饭未收拾的盘碗,洗衣机里放着等着洗的衣服,两个福字本该年三十贴在窗边,现在却孤零零的扔在门口的后面。家里少了一个女人,日子便没有那么活色生香。
看见三叔的时候,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睡得很深,爸爸叫了几遍没叫醒,轻轻的推了几下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你们来啦,哎呀,我睡着了,中午和同学喝了点酒,快坐快坐,我去烧水。”热水壶呼呼作响,家里开始有了热气腾腾的水蒸气。
爸爸说,曾经在路上也看到了三叔,近在咫尺的兄弟没有打招呼,因为爸爸在车里看到寒风中的三叔在开着一个小三轮在揽客,双手插在口袋里,不时的跺跺脚,在医院的门口,不放过任何一个过路的可能的乘客:去哪?便宜了!爸爸说隔着玻璃泪流满面,别过头去不让三叔看到他。
但不要以为生活的艰难可以打倒他,他仍然是家里最爱笑的人,最爱讲段子的人,最亲我的三叔。“哎呀,这两天同学每天来玩,正月里闲着玩,明天我开工,决定戒酒!”“三叔咋那么多同学呀?”“我老留级,原来9班有一拨同学,后来留级到10班又有一群,再后来又留级了……上学没别的收获,就是同学多。”话刚刚落下,电话响起,又有同学打电话来说要晚上找他喝酒,“来呀,菜都是现成的。”撂下电话,立马跑去外面小餐馆订了外卖。
三叔的儿子长得帅气,却从来不说话,眼睛一刻不离手机。要是以前的我,会觉得不理别人是没有教养不礼貌,可是对于我的弟弟,却是怜爱,他肯定什么都知道,就是不会表达,给他爱就好了。“过完年多大啦?”弟弟低头不说话,“过完年13了,七月初一的生日,阳历8月13日,我这当爹的不会忘记的,啥时候都清楚的很,但是他却不知道我的生日,其实我的生日最好记了,腊月二十九,一出生过了两天就两岁了。”我问旁边的弟弟,“记住爸爸的生日了吗?”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责怪他的意思都没有,如若换到其他场景中,我会觉得这个孩子没有心,我又轻轻的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爸爸生日是腊月二十九,过年的前两天,记住了吗?”弟弟很用力的点了点头,他什么都会懂,只是没人教他罢了。
三叔送我到路口,等车的那会,三叔说起了那群他的朋友,都是大老板,有的一年挣好几十万,“身后有个女人,挣多少日子都美气,不像我,挣多少都没意思。”离婚后的三叔,还是那么乐呵呵的,只是乐呵呵的笑容背后,他的孤独谁又知道呢?
车渐渐开走了,回头看见他还在那个路口,一个孤独的背影拉的很长,他仅是一个需要宠爱的孩子,岁月并没有那么温柔,爱情也被现实碾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三叔说明天出工了,正月里正是忙的时候,城市里活着只要勤劳,就有出路。是的,明天出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