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公众号、百家号、豆瓣,账号:左左爱读写,文责自负。
《白鹿原》中,作者陈忠实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原上闹饥荒,一个女子无意间得知婆家人准备把她吃了。她惊恐万分,连夜逃回娘家。
谁知,娘家人也打起了她的主意:“让别人家吃了,还不如我们自己吃了,免得便宜外人!”
故事听来惊世骇俗,却血淋淋地剖开了贻害数千年的思想毒瘤——男尊女卑。
有人曾评价《白鹿原》是一部男人的野心史,也是一部女人的悲剧史。而悲剧的根源正是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
小说中,陈忠实对男人们浓笔重墨,对女人们则惜字如金,就像这些女人本身,沉默、隐忍、躲闪。
这也正是陈忠实给予她们的最大的同情与悲悯,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着女性跌入尘埃的卑下。
今天这篇文章,我就给大家解读《白鹿原》中极具代表性的三个女子。
她们都深受男权桎梏、礼教束缚,却又活出了千姿百态。
这恰是女性独有的魅力,或卑微,或不屈,或柔弱,或刚烈,都为整个白鹿原乃至整个中华大地添了一抹亮色。
01 放荡,又何尝不是一种抗争?
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坏女人”田小娥。
她天生好模样,又出自秀才之家,本应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却堕落成浪荡妇人,最终惨死。
这是为何呢?
只因她是个女子,注定没有选择权。她不甘心认命,却又无力改变,只能“变坏”——这是她唯一的抗争。
因家道中落,田小娥被卖与人为妾,却受尽凌辱。心有不甘的她开始抗争——偷汉子。
她勾引家中的长工黑娃,两人夜夜厮混。东窗事发后,她被撵回娘家,却不被娘家人所容,后被打发和黑娃回了白鹿原。
然而,白鹿原也容不下她。她非明媒正娶,还行为放荡,自然入不了祠堂,也进不了婆家,只能与黑娃相依为命。
可不久,黑娃因卷入革命被迫外逃,撇下田小娥孤苦无依。她不愿就此认命,再次抗争——哀求同族长辈鹿子霖帮忙,不曾想却被霸占。
虽不情愿,她还是从了,很快便心安理得,还借着鹿子霖发起了新一轮的抗争。
她先是上演了一场“捉奸戏”——故意勾引一直打她主意的男人,又引人来捉奸。依族规,那男人被活活打死,她自己也遍体鳞伤,还遭尽全村人唾骂。
表面看来,她真是愚蠢至极,害人又害己。但为了“收拾”那些成天盯着她的臭男人,她别无他法。
接着,她又略施美人计,将族长家的长子勾引到手。最终,这位众望所归的族长接班人被施以重刑,逐出家门,后染上毒瘾沦落为乞丐。
这无异于揭下了族长的脸面踩在地上,而这正是她对容不下她的宗法族规的挑战和蔑视。
一出出大戏演下来,她已然成为白鹿原上最淫荡的女人。
村里男女老少,当面骂,背后骂,无人不痛恨她不轻践她。她却完全不放心上,依然风流着,抗争着。
可悲的是,她的抗争加速了她的毁灭。
没多久,她被恪守伦理的公公杀死,直到尸首腐烂发臭,才被人们发现。
但她的惨死并没有换来半分同情。人人拍手叫好,总算除了个祸害;就连老相好鹿子霖也暗自庆幸,心头隐患总算消失了。
可以说,田小娥既是抗争者,也是牺牲者。
她想要挣脱礼教的束缚,逃离命运的摆布,但又始终无法摆脱对男人的依附,导致她的抗争不够彻底,最终反噬了自己。
这简直像极了短篇小说《逃离》中的女主角卡拉。
卡拉极度厌恶自己的丈夫,完全无法忍受,可好不容易逃离了却又半路放弃,主动回到丈夫身边。
问题出在哪儿呢?不过就是对丈夫极度依赖罢了,就像田小娥对男人的依附一样。
但不管是对田小娥,还是卡拉,我都由衷地敬佩。她们不是天之骄女,手中没有任何筹码,却还是敢于一搏。
虽未成功,但谁敢说开放即凋谢的昙花不是花?谁又敢说暴雨天的太阳就不散热发光呢?
02 谁说女子不如男?
白灵,也是小说中极具代表性的女子。
与田小娥一样,她也是抗争者。不同的是,她抗争得更加坚决,也更加露骨。也因此,虽早早殒命,她却得以载入史册。
她既是新思想的拥趸者,也是坚定的地下革命者,决绝地向一切老封建旧思想发起挑战。
虽是族长家的女儿,白灵却打小就叛逆顽劣,性子刚烈,根本不把宗法族规放在眼里。
她是白鹿原上第一个走进学堂念书的女娃,更是第一个逃到城里念新学的女子。面对父亲的阻拦,她不惜以死相逼。
当她目睹外敌入侵,便毅然加入了革命;后又眼见两党分裂,便坚定地加入了惨遭迫害的共产党。
她还坚决反对包办婚姻。当父亲逼迫她依媒妁之言嫁人,她宁死不从,愤然出逃。
但同时,她又绝不为儿女私情而动摇信仰。当爱人投入敌党,她毅然斩断情丝,从此开始了长期且深入的地下党工作。
她置生死于度外,传递情报、策划活动,后因身份暴露被送往根据地。不幸的是,在清党肃反中,才二十出头的她含冤而死。
白灵的一生极为短暂,也默默无闻。直到近二十年后,她的冤屈才得以洗清,被追封为“革命烈士”。
然而,她却绚烂得如盛放的花海,蓬勃热烈,又如烈日下的光影,耀眼夺目。
这般奇女子,自古有之。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和亲远嫁的王昭君、奋战沙场的秦良玉,无一不是如此。
而到了中国近代,更是如此。在星星之火点燃的地方,无数个白灵在觉醒,在生长,在战斗。
同是身为女性,敬佩之余,我还由衷地感到骄傲与自豪。
谁说女子不如男?
03 除了忍耐,还能做什么?
然而,男权思想根深蒂固,即便革命已点燃,新文化已渗入,敢于抗争的女性却是廖若星辰。
大多数女子依然谨遵“三从四德”,唯男人是从,就像书中的冷秋月。她是妇道人家的典型代表。
在书中,她连个名字都没有。“冷秋月”这个名字,还是影视剧改编后才有的。
出嫁前,她被唤为冷家大女儿;嫁人后,她则被称为鹿家儿媳,或兆鹏媳妇。倒不是作者轻视她,只是真实还原现状。
那时的女子,有几个不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她们哪儿是“人”啊?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罢了。
就像书中所写:“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
秋月本是个大家闺秀。父亲是德高望重的名医。她自己不仅贤惠能干,还读了些书。
然而,她依然难逃命运的摆布,却又不敢像田小娥和白灵那般奋起反抗,最终潦潦死去。
她依从父母之命,嫁进门当户对的鹿家,没曾想一过门就守起了活寡。直到死去,丈夫也没有回家看她一眼。
丈夫是个读书人,一心搞革命,崇尚婚姻自由,因此拒不回家,留下秋月独守空房,伺候公婆。
秋月有苦说不出,公婆面前自然不能多言语;偶尔回娘家坐坐,换来的也是父亲的训诫,要她好生侍奉公婆,守好妇道。
几年后,好不容易冷父松了口,提出请鹿家休妻,以解脱秋月。鹿家却碍于脸面,终是不肯。
秋月只能继续苦熬。渐渐地,她竟忌妒起“坏女人”田小娥,忌妒她身边总有男人。
再后来,秋月积郁成疾,疯疯癫癫,满嘴都是不堪入耳的疯言浪语。她的“淫疯病”,闹得人尽皆知。
没多久,这位可怜的女子郁郁而死。为了顾及两家颜面,冷父用一剂猛药亲手了结了她。
读到这般结局,本能之下,我真是怒其不争。然而,稍一转念,我又对秋月充满了无尽的怜悯。
她能怎么办呢?
世代女子都是如此过活,她怎知还有其他活法?男权丝毫不容挑战,她又如何靠一己之力去反抗?
就像萧红笔下那些女子,活活被婆家折磨而死的小团圆媳妇、未婚生子被逐出家门的王姑娘、私定终身却惨遭遗弃的金枝。
除了逆来顺受,她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04 写在最后
《白鹿原》中三个女子的故事讲完了,但女性的故事还在继续。
几十年来,女性所背负的沉重枷锁逐渐卸下,大展拳脚的舞台得以敞开。
较往昔,我们越发果敢,越发笃定。身为现代女性,何其有幸!
然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代代或勇敢或隐忍、或刚烈或柔弱的女性。
抗争也好,忍耐也罢,她们无一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命运。
致敬每一位努力活着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