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城市的人,是不会理解乡下人家逢年“宰年猪”的仪式感的。看到一张阖家团圆的老照片,曾经的记忆被唤醒,立马记录下来,让这段记忆留存。
爷爷奶奶都在世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要买一头肥猪,家人们聚在一起吃肥猪宴。宰年猪一般选择在元旦那天——公历一月一日。
晨星还未暗淡,家里的厨房灯火通明,家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锅里的热水咕嘟咕嘟泛着水花,大盆,小盆,炒锅,铲子排列整齐,严阵以待。全家20多人,已经在昨晚聚齐了,各司其职,紧张有序。
天光刚刚放亮,猪贩子和他的助手——杀猪的,带着帮手载着活猪就到了。帮手们先在院子搭好一个架子——一个平面下面四根柱子。接着把捆住腿的猪抬到架子上,这是个体力活,200多斤的猪,加上它拼命挣扎的反抗力,够6个人忙乎的了。杀猪的人穿上防水的外套,磨几下锃光瓦亮的刀,就准备开杀了。“职业杀手”面无惧色,毫不手软。
北方冬天的清晨,气温可以降到零下十几度,人和猪的嘴哈出的气都是白雾。在你、我、他、它贡献的雾气中,送猪先生(女士)上路。四个人分别控制猪的四条腿,却没人捂住猪的嘴巴,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是它最后的挣扎。“职业杀手”亮出尖刀,猪好像预感了危机的到来,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哀嚎着,抗争着,但是呢,无济于事。手起刀落,叫声中止,猪血流到了早已备好的大盆里。接下来去皮,去头,分割肘子、五花、内脏、排骨等部分。
庖丁解“猪”,游刃有余。杀猪队的任务完成了,收钱走人,下一家人还等着呢。此时天才正式亮了起来。
剩下的工作是家里人分工了。有的清洗肠子,灌血肠;有的烀心、肝、肚等内脏和五花肉;有的分割排骨……猪皮留下来过年熬皮冻,猪头也留下来,一会儿就冻得结结实实的,挂在储物间留着“二月二龙抬头”。
我最喜欢吃的是灌血肠,只吃血不吃肠,特别是大肠。我一想到它曾经装过粪便,就无从下口。血,嫩嫩的,香香的,滑滑的,忘不掉的味道。糖醋排骨、溜肝尖、酸菜白肉、酱猪蹄子……猪的每一部位都被家里的厨师二伯发挥得淋漓尽致。晚上,还会吃一顿新鲜的猪肉馅的饺子,这头猪就算吃完了。
这个阳历年也算过完了。
在某一年的元旦,留下这张吃全猪宴的照片,老老小小团坐桌边,推杯换盏,大快朵颐。每个人的脸上溢满了喜悦,至少在那一刻,忘掉了烦恼,享受着温馨的亲情。
宰年猪费时费力费事,还冻得嘚嘚瑟瑟的,为什么还要宰呢?因为这是一个团聚的理由,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最高的接待等级不容推脱。
爷爷奶奶过世了,家人欢聚的机会寥寥,都有各种“忙”,即使年猪出场了,也未必会聚齐。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珍惜还能团聚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