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人解脱了,活着的人带着对他们的无限思念还要继续前行,也许会换一种活着的方式,可依然苦逼。生死一线之隔,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春节刚过——
火车北站出站口,一个中等个头,身材壮硕,皮肤黝黑像块土豆一样的中年人拎着一个大包穿过拥挤的人群。阳光下,脸上那道刀疤似乎淡去了不少。
他就是在东西城血战后就消失了一年多的土豆。一年的时间,原本冷漠狠鸷的土豆身上却多了一丝成熟和少有的阳光。脑袋上的青茬也被复古的八十年代郭富城头给取而代之,眼睛里闪烁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幸福。
刑峰穿着夹克便衣站在不远处,看到土豆出来便摘掉墨镜,快步上去紧紧抱住他。
“回来了。”
“回来了!”
“好像发福了。”
“你还跟以前一样。”
“走吧,先上车,给你接风,然后再带你看个地方。”
“峰哥,我想先去看看老王。”
“……也好。”
X市四十公里郊外的天堂公墓。三亩地上密密麻麻埋葬着或相识或不相识、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近万具尸骸。这些人生前或轰轰烈烈,或平平凡凡,或富贵XX或不名一文,但此刻,他们都一样, 成为了只能被人祭奠的亡魂。
太阳刚刚升起,天很蓝,没有云也没有风。朝露附着在沿途各色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上,打湿了前来这里祭拜的人的衣裤。
“老王,土豆回来看你了。”刑峰站在老王墓碑前低声说。
土豆附身把一束花放下,看着碑上老王眯眯笑的照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老王,我回来看你了。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弟弟我我结婚了。”
“能有这喜事我真的得谢谢你。我这个婆娘你跟峰哥都认识。还记得五年前咱们一起在旧砖窑救下的那个面馆女老板吗?就是你那个老乡段瑞红,现在就是你的弟妹。一年前峰哥送我去了河南新乡,没想到在那儿又碰到了她。MD,没想到我土豆也有这命,能娶到这么好一个婆娘。这次本来想带着她一起来看你,但是她怀孕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只能等着在那边生了以后带着孩子一起过来。关于咱们的哥儿仨馒头店,你就放心吧,我在你老家把该学的都学会了,保证原汁原味不会给你丢脸。”
刑峰拍了拍土豆的肩膀,接着说:“还有,咱们的哥儿仨馒头店明天正式开业,就你相中的那个铺面,我托朋友给盘下来了。那儿就是以后咱们连锁馒头店的总部了,CEO的位子给你留着,土豆当CTO,我就当那个CBO。土豆这小子你别说还挺有当厨子的天分,去你老家呆了一年,跟那边一个老师傅学了一年的面点手艺,据说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这次学成归来,回到X市就是为了实现当初咱们一起创业的约定。之前很多秘密都跟你讲过了,但土豆结婚这事确实有点突然。别说你,我也是刚刚知道,改天一定得让他补一次喜酒。”
土豆说着拉开背包,从里边掏出一条香烟拆开来,“你这个老烟鬼,以前不是老说想抽你老家的红旗渠吗,这次给你带回来了。你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刑峰从土豆手里接过一包,撕开抽出三支一起点燃了插在墓前,笑了笑说:“不过还是要跟你说一声,香烟虽好,可别贪嘴,省着点抽。”
土豆蹲下把剩下的一条红旗渠全部拆开放到一堆冥纸里头点燃,从刑峰手里拿过来一支放到嘴里抽了一口,红着眼睛低沉着嗓子说:“老王,你这平日里抠抠索索的,抽起烟来贼JB大方。抽吧,我们哥儿俩今天陪你。你这人不合群,脾气又冲,在那边一个人就不要老找人打架了。闲着没事抽抽烟,作作诗啥的,你不一直想当个文化人吗。实在要是想我们了就托个梦。我听老一辈人说那边人给这边人托梦的时候会变成一只小虫子回到阳间。你托梦的时候顺便跟哥门儿说一声变成什么虫子了,我叫峰哥一起过来陪你聊聊天。你也给我们讲讲那边的故事,什么孟婆汤啊奈何桥,还有那阎王老儿长哪样,好让我们哥儿俩过去找你的时候能提前有个准备。”
刑峰咬着牙,抓着土豆的头发狠狠摇晃着,视线也逐渐模糊。
临走的时候,刑峰和土豆看到不远处一个在墓碑前跪着嚎啕大哭了很久的女人,还有一个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小男孩。俩人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出了公墓上车直奔市区。
死去的人解脱了,活着的人带着对他们的无限思念还要继续前行,也许会换一种活着的方式,可依然苦逼。生死一线之隔,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第二天一大早,位于X市西华街的哥儿仨馒头店门口摆满了并不算多的几盆鲜花。刑峰和土豆用简单的一挂鞭宣告自己人生新篇章的开启。
土豆是很低调的回来的,刑峰也并没有通知太多人,加上是工作日,所以赶来祝贺的寥寥无几。直到临近傍晚,市刑警队的爱国孙莉,以及阿龙和大志等人的到来才显得热闹起来。
同阿龙一起到来的还有爱凑热闹的老黄黄,Lisa和薇儿到外地出差,小明又在苦逼的加班,所以只有大志带着大家的祝福赶了过来。提早关了门,刑峰和土豆邀请大家一起去店里摆了一桌酒菜招待大家。
“今天吃好喝好,以后欢迎光临,这杯酒我先敬大家。”一年不见,土豆虽然身体圆润了不少,但酒量和豪气依然不减当年,端起一两的酒杯抬头就倒了进去。
中国的酒桌文化有个很有趣的特点,一个豪气的人可以瞬间把冷清的气氛点燃,但一个扫兴的人却浇灭不了其他好酒之人的热情。于是乎,一波伴随着相互介绍的推杯换盏就此展开,并且一浪高过一浪。
“峰哥豆哥,好久不见,我敬你们一杯!”敬完刑峰和土豆,两杯下肚的阿龙脸色已经开始泛红。
“阿龙,好久不见。知道你喜欢面食,以后在曾叔那吃碗面,再过来买几个馒头包子,豆哥给你免单。”土豆四两下肚面色丝毫不改。
“过来吃馒头包子那是必须的,但免单就不用了,怎么说咱现在也是有工作的人了,哈哈。”
“噢,差点忘了你们几个都毕业了。”
“对了阿龙,工作咋样?都还顺利吗?”刑峰问。
“挺顺利的。”不知道为何,自从跟德哥一起血战老刀和双飞兄弟之后,阿龙总觉得自己跟刑峰突然起了某些隔阂。
“那就好。突然想起个事问下你。上上个月在兰桂坊酒吧,有个黄白毛被杀的事,你看到过凶手吗?”
刑峰问的很突然,也很直接,并没有问阿龙去没去过,而是开门见山的问他见没见过凶手,这表明在他并没有跟阿龙有任何隔阂。
“说实话,那凶手我见过,而且印象中还见过两次。”阿龙不假思索回答道,“一次是在叫啥忘不了的一个迪厅,一个富二代被当众割了脖子;另外一次我只是看了个很模糊的黑影,就是兰桂坊酒吧外黄白毛死的那次,虽然很模糊,但我觉得应该是同一个人,因为那人外形太容易辨认了,长手长脚跟个蜘蛛人似得,不,我觉得用竹节虫形容那杀手更加贴切点。”
“阿龙,我觉得你两次能碰到这事可能不是什么巧合,说不定这人是你某个远方亲戚专门派来保护你的神秘高手。”刑峰还没来得及继续问,老黄黄率先开了口,且语出惊人。
阿龙苦笑道:“我也希望我背后能有这么一个牛逼的人,可惜这个秘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哈哈。”
“秘密?嘿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当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老黄黄并没有注意到刑峰看向自己和阿龙的锐利目光,继续口无遮拦说道,“阿龙,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现在这社会不太平,用得着你黄哥的地方尽管言语。”
“哎呀,正好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哎呀我靠,阿龙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实在。”
“听说你跟警察很熟。”
“准确点说是警官,我跟警官很熟。”
“噢,你跟哪些警官很熟啊?”阿龙看着刑峰笑。刑峰和爱国等人也在笑。
老黄黄一边吃着菜,咕哝着腮帮子说:“你比如说公安局的局长马德胜,刑警队的耿浩,还有那个谁,去年扫黑除恶的卧底神探刑峰,这些人我都认识。”
“哇,这几个可都是咱X市公安队伍里边的大人物,你都认识?”爱国笑得更开心了。
“那当然了。”老黄黄终于停下筷子,然后撩起白背心露出大肚子,一边擦嘴一边笑着说,“但是他们认不认识我就不好说了,哈哈。”
“哈哈。”
“说正经的,我有个朋友的朋友,从老家过来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问问我神通广大的黄哥能不能帮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你算问对人了。前几天刑警队的冯队说要招辅警。你问问你那个朋友有兴趣没有,有的话咱就一句话的事。”
“太感谢了。”阿龙端起酒杯,“黄哥,敬你一杯。”
“甭客气,都是兄弟。”老黄黄一饮而尽,紧接着又端起阿龙倒好的酒朝向刑峰笑道,“刑峰,老弟,你这名字跟刑警队的重名啊,哈哈。我来的时候阿龙跟我简单介绍了一下,但是还不知道老弟具体是”
“说起来确实很巧,我们俩不但重名,连工作单位都一样。”刑峰难得也开起了玩笑。
“噢?”
“不但重名,重工作单位,就连俩人的长相也是一模一样。”大志一本正经地插话道,“老黄哥,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神奇?”
老黄黄有时候是有点憨,但他绝对不傻,看着憋笑的众人皆知,他很快便明白了什么。但有时候脸皮厚的人反而能很快就给自己找到台阶下,而且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哎呀,有眼不识真队长,大意了。不过这事都怪老王,上次我们一起喝酒他给我介绍的那位也说是刑警队的扫黑英雄刑峰,现在看来那小子原来是在吹牛逼,真TM不要脸。”
总而言之,这个不知道是谁在哪儿的老王总能成为某些人的背锅侠,还背的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