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作为中国当代著名的小说家，拥有着庞大的文学作品数量和深厚的文字功底，最为人熟知的作品《小姨多鹤》、《扶桑》等等。

在严歌苓的笔下刻画了一个又一个深刻的女性形象，而不少作品也被改编成影视作品。蒋雯丽，孙淳，杨紫主演的《幸福来敲门》，改编自小说《继母》，孙俪主演的《小姨多鹤》改编自同名小说，张艺谋导演，巩俐和陈道明主演的《归来》改编自小说《陆犯焉识》。

每一部小说里都有着性格不同但却坚韧的女性。

冯小刚导演的《芳华》，也是有了电影计划，请严歌苓操刀编剧，后根据小说改编完成的。

严歌苓擅长刻画女性形象，在异国他乡沦为妓，与洋人有一段不解之缘的扶桑，二战结束，作为战争的牺牲品，安家在东北的日本女人多鹤，抗战中死了丈夫后独自赡养公公的王葡萄，等等，每一个人物都或悲或喜，或人生完美或惨淡悲凉。

可我，最喜欢的还是短篇小说《倒淌河》。

倒淌河是严歌苓的一篇短偏小说，收录在短篇小说集中。

这部小说也是我唯一看了两遍的小说。尽管每一部小说都值得反复研磨，但时间限制，读过一次的书都没有再次拿起。只有《倒淌河》，应该会再看第三遍。

01

在青海省的藏族自治州，有一条自东向西流的河，叫做倒淌河，故事就发生在知青下乡时，这条与众不同的倒淌河附近。

故事讲述了知青何夏被放逐到西藏后和藏族女子阿尕之间发生的爱情故事。

何夏是城里有文化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尽管被放逐到西藏，但内心的文明之火始终未曾熄灭；阿尕是藏族女子，泼辣，纯真，没读过书，没有读书人那份酸溜溜的爱情之言，只有着一颗草原人民最质朴的心脏。

初次在倒淌河和阿尕相识的何夏，在见到阿尕的第一面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后半辈子注定是要逃不开阿尕了。

就像阿尕出现的瞬间，我就预感她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来。她，我一辈子也不会摆脱了。

阿尕那份小心翼翼在何夏所在的供销社里买红头绳的时候被何夏看在眼里，这也成了何夏随意践踏阿尕的真心的理由。

置身于草原的何夏厌恶着这每一寸土地里的丑陋和无知，阿尕对能够造出太阳（其实就是电灯）来看上去无所不能的何夏充满了崇拜，一个在文明的熏陶下生活，一个在野蛮抑或是自然的环境里长大。

就连光着脚走路都会被何夏嘲弄甚至鄙夷，而阿尕最怕的正是何夏对于愚昧无知的不屑。这意味着，何夏讨厌阿尕。

可是他分明又爱着阿尕，在这大草原上，这个无知最真性情，倔强，愚昧却有有尊严的阿尕，毫无征兆地敲开了他的心门，也是这个不顾一切的阿尕，在他建造水电站害死人的时候，挡在他的面前，救下他一条残缺的命。

何夏何其幸运，在生命垂危之时被一个自己又爱又爱的藏族女子所救，何夏又怒其不争，水电站的失败不能让他放弃给这片土地带来光明，来改造这片荒蛮，可是阿尕，不惜与何夏为敌，阻止他再次建水电站。

于是乎，阿尕为了不让何夏再次被草原上的人驱逐的心意，又成了愚昧无知的代名词，何夏那一脚踹了阿尕，也把自己的后半生的回忆深深地踢进脑子里。

02

何夏和阿尕是文明与蛮荒，知识与无知的冲突，无论哪个冲突都决定了他们两个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就像这倒淌河，本就是神奇的存在。

何夏拼命，想要建造水电站给这片土地带来光明，拼命地想要将这片迂腐不化的土地打造成文明之都，可是他忘了，这片土地本来的样子就是如此。

正是这种自然真实，无知的可怕的土地养育了阿尕，何夏拼命想要通过改造这片土地来让阿尕变得高级，结果被愚昧无知的人民群起而攻之。

文明与荒蛮的冲突在结尾达到了最高峰。

小说的叙事方式很新颖，用了何夏的第一人称和作为读者的第三人称。

来自何夏的第一人称叙述着何夏自己的心境，遇见阿尕，爱上阿尕，又忍着和阿尕分开，最后回到家乡回忆起阿尕。以及到最后去寻找阿尕，第一人称给读者看到了阿尕看不到的何夏的一面。

来自读者的第三人称客观平静的叙述着阿尕，何夏以及何夏曾经的女朋友的故事，叙事平淡又冷静，读者看到的是在片土地上，看似轰轰烈烈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爱情。

03

最后关于阿尕是否存在。

小说的最后何夏建成了水电站，在那之前阿尕怀着他的孩子离开了他。几年后的阿尕重返这片土地，去寻找阿尕，却找不到阿尕，甚至，那里的人们都否认阿尕的存在。

就像是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一样，在草原上随便一个漂亮姑娘都能叫做阿尕，可就没有何夏口中阿尕。

很多读者都说，阿尕应该是不存在的，何夏在这片土地上，从来都是自己与自己的抗争，一个饱受文明狡教化的灵魂和一个沐浴在大地上感受纯真解放自我的灵魂，两个灵魂的对抗。何夏爱阿尕，却又厌弃她的陋习。

他们之间隔着什么，她一眼望不穿。但她晓得，她的爱情是跪着的，任他折磨、驱使、奴役，用鞭子抽。他没有一刻不在嫌恶她。嫌恶跟爱搅得一团糟，你只想要其中一部分，不行，你都得拿去。

整个故事都是何夏一个人的自我挣脱与解救。阿尕从来不存在，这个受尽文明熏陶的知识分子不愿自己渗入阿尕无知的泥泞中，却又享受着阿尕不求回报爱的付出。

这个自我矛盾的何夏在自己两个灵魂之间像拔河一般，被撞得体无完肤。

可我愿意相信，阿尕是存在的。我不能解释为何故事最后没有人见过阿尕，又为什么阿尕像人间蒸发一样的消失。

但我愿意相信，这个为爱不顾一切，为爱放弃尊严，甚至放弃生命的女孩，曾经真真切切地存在过，让何夏爱上这个质朴敢爱敢恨的自己，在何夏的生命中留下一团疑云，改变何夏未来的生活轨迹，后潇洒地走了。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愿意相信，阿尕是存在的。那个在供销社用一个硬币买一个红绳，只为多看一会何夏的那个阿尕，是存在的。

严歌苓的小说大多都是在故事中讲述曾经的历史，这也是严歌苓描述知青最与众不同的一篇短篇小说。

没有《天浴》的压抑和沉重，没有《灰舞鞋》的政治敏感，《倒淌河》只是让你在这场虚幻的爱情里看见了那时候的知青和那时候的草原人民。

这并不是一段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历史，我们本就应该正视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