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80年代的我,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从小我的家就是从一个校园到另一个校园。大大小小的院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90年代是我的小学时期,镇上的中心小学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院子。在那个院子里我们过了好多个热热闹闹的年。偌大一个院子,除了单身的老师们放寒假都回老家过年之外,最多的时候,留在院子里过年的能有十好几家吧。快活的,当然是我们这些成群结队的孩子。瞧,我们的名字充满了80年代的气息,晶晶、明明、霞霞、浩浩、阳阳、莹莹、婷婷~~~,光叫娟(鹃)的就三个,其中有一个还和我同班。年龄大小不一,那些上了初中喜欢往院子外社交的大孩子们,不爱带我们这些不大不小的玩,而我们这些不大不小的又不喜欢带叽里哇啦的小屁孩玩,结果是我们粘着大的,小屁孩又粘着我们,大家成天闹做一团。
90年代是家家都有电视机的年代,可是我们还是喜欢一到晚上,被妈妈们带着挤在一起看电视。印象中,妈妈们永远在织毛衣,而我们的休闲零食,“麻子”多过于瓜子,芝麻卷儿多过于糖。我们抢着说广告词,抢着猜剧情,有谁猜对了演员的下一句话,就得得意半天。过年期间,平时被禁的纸牌,我们也能围着火炉暖暖和和的玩上两把了,“争上游”是最受欢迎的玩法,一个个争着做上家被上供,好不神气。
过了腊八就是年,放在那个时候才准确。除了喝腊八粥、吃腊八蒜,不知为何我们当时的习俗还要在家门口放碳块和冰块,大概有镇宅辟邪之意吧。男女还是有别,我好像只有一次偷偷的跟着小伙子们去上冻的涝池边打过冰块。腊八开始,院子里就充斥着各家准备年货的香味了,今天你家煮肉了,明天他家炸带鱼、炸丸子、炸果子......有耐心的在家里等着小伙伴被大人派出端来送去,着急的直接上门嗨吃。
不知道为何,每年的除夕大人们还在忙忙碌碌的张罗这张罗那,而我们这些游手好闲的孩子,一早就兴奋不已的穿上新衣裳,胡乱扒拉两口早饭,然后你叫她、他喊你开始集合,东家逛西家吃,多半是想比比谁的新衣服更好看吧。别以为我们只是吃吃喝喝,我们还会整点事出来,兜里装的糖果,非不直接吃,硬是要找个能遮住风头的空地,点火、烧糖,把糖融了再用意念想象着自己能造出花来,其实丑之又丑,但一个个都吃的美滋滋的。大人写春联、贴春联剩下的大红纸、浆糊,拆了的酒盒子,被我们拿来做手提灯笼,学了冰心的小桔灯后,又想着用橘子皮弄个灯笼出来,不过记忆中大半没成功。当然,这些舞刀弄火的事,是要背着大人们做的,我大过年的烧糖烧坏袖子的事,大人们骂完估计就忘了,我可至今还心疼着呢。年夜饭后,撒欢了在院子里放炮仗、看烟花,挨门串户收压岁钱......不在话下。
初一那一天,好像准备了一个腊月的年货,终于停当了。大人们也开始悠哉悠哉喝茶聊天。但,也就且歇一天吧。初二起,除了走亲访友,院子里一起过年的几家,必要商量日子、排好次序,各家轮番做一次东,大人们猜拳喝酒,孩子们上窜下跳。后来有一年,说干脆每家带几道菜,并做一起大聚餐岂不更热闹、更便利?!着实省了好多精力。
院子里的年,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够有趣、有味道了。但,那时的我,一放寒假,还是急吼吼的就要去外婆家。外婆家的院子,才是动真格的准备年食的大排场。杀猪、宰鸡、发糕、炸糕、煮豆腐、蒸馒头、摊黄馍馍......一样一样都美得不像啥。特别是杀猪那一天,院子里“自家人”来了一河滩。自己喂了一年的新鲜猪肉,大锅里一煮,蒜沾一拌,那叫一个香。不光如此,猪血黄你们听过吗?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食物之一,用猪血和荞面蒸出来,或拌菜,或葱爆,飘香四溢。年长一些的爷爷们或许更喜欢吃肥肠吧。总之那一天,上午忙做一团,下午喜气洋洋。事实上,所有年食的准备过程,都是外婆、外公、舅舅、舅妈、姨妈......当然,还有老爸老妈,他们一起动手,就比如发糕、蒸馒头、磨面、揉面这样的力气活儿,是一定要爸爸、舅舅动手才能做到位的。我会做那个捣乱的,被塞一团面,不像样的学着大人们捏花馍。外婆家的院子,让人想起来的就是热炕、美食,还有浓的化不开的一家人在一起的亲热劲儿。
过了年,正月里,不光是外婆家的院子,二妗子家的、二姨家的,龙王庙舅舅家的,姑姑家的,还有我老家的......家家都是一院子的人、一屋子的笑。对院子,我好像情有独钟。
只是,镇上中心小学的那个院子,我好像自打初二以后就再没回去过,再后来学校也搬迁了。有一次,我跟爸妈回镇上,说回去看看吧,但妈妈说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外婆也进城十几二十年了,外婆家的院子已然被改造的更加现代,看不出当年的痕迹,主要常常是锁起来的。院子,现在更多的是一个记忆中的符号,和偶尔串亲戚的些微驻足。
如果有可能,我还是希望会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好些家人,今天你家聚餐,明天我家一壶好茶,小朋友们在院子里撒欢了胡闹,我们只凭香味但看谁家今天吃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