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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妮妮结婚了,婚礼是在夏季最热的三伏天举办的。
结婚那天,妮妮穿了一件红色、束高腰的连衣裙和新郎一起站在饭店门口迎接前来吃席的亲朋好友。妮妮一头乌黑,总在脑袋后面甩来甩去、活力十足的马尾被盘了起来,用发胶、发卡牢牢地固定着。原本纯真、清秀的脸被浓妆艳抹一番。新妆容使她凭空多了七八岁的老成。这份老成也感染了她的笑,使它不再青涩,不再娇羞。她的表现也很老成,用“深谙世事”的态度和语气欢迎每一位来客。
来客中一些有经验的妇人将具有B超功能的目光从妮妮身上一扫而过时,便知道她怀孕了。没有此功能的人从所选的结婚日子推测,妮妮的肚子里一定有“货”。
是的,妮妮怀孕了,这在村里不是秘密,是大家预料中的事,只不过来得早了些。
妮妮是同村所有女孩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十四岁起,就有流水般的媒婆上她家提亲。提亲的多了,她的父母就开始挑三拣四,同时也提高了说亲要求,声称要给妮妮找家万元户。十里八乡的,亲戚串亲戚后,大家都认识都知根知底,谁家有多少家底,明面上不说心里都是清楚的。万元户真不好找,媒婆消停了。
妮妮也是镇初中女生里长得数一数二的一个,围着她转,向她献殷勤的男生很多。妮妮知道父母的想法和要求,便暗自揣摩那些男孩的家境,从中筛选、发掘。
初三时,妮妮没有考上高中,选择复读一年。她并非想读书,而是她的“万元户”还没有找到。和妮妮相熟的男孩都去上高中,或者是辍了学,其余的都没前途,妮妮不想搭理他们,便时常带着一本书去操场隐蔽的角落躲清闲。
一日,在操场角落一棵树下坐久了的妮妮伸懒腰时,透过枯败的半人高的秋草,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那人偶尔朝她这边看看,然后低头又去做别的事情。妮妮心里有了猜测,便在那人再次低下头的时候,朝他走去。
“老师,你在画我吗?”
那人被突如其来,悦耳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女孩天庭饱满,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唇似樱桃,下颌曲线优美,整张脸完美地展现出面部三庭五眼的美学要求。他的心没来由地从刚才被吓得慢一拍的跳动切换成高频嘭嘭嘭的节奏,他的目光也由最初的探寻变成了惊讶、惊叹、欣赏和爱慕。
妮妮早就对男生初次看到自己目光里所包含的意思了然于心,她嘴角上扬,连叫了几声:“老师?老师!”
“噢?噢,你......你是学生?怎么不去教室听课?” 回过神的老师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将它投到画布上。
“听不进去。老师您画得很好,一看就知道那个女孩是我!”妮妮浅笑、笃定地说。
老师觉得女孩太过自诩,便扭头不悦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妮妮,初三复读二班的。老师以后还想画人物的话,可以找我。”说完,妮妮转身走了。
老师望着妮妮渐渐走远的背影,轻声说:“真够自信,真够狂的!”
妮妮猜想的没错,那人就是刚从美院毕业,今年来学校当老师的大学生--陈恺,负责教初一,初二的美术。平时他的课不多,有很多空余时间去镇外或是学校杂草丛生的角落找寻灵感,搞绘画创作。
新学期刚开学那会,无意间听到同学们谈论这位帅气新老师的妮妮正在看琼瑶的《窗外》。好奇、新鲜、征服以及同龄人的无趣促使她走向操场杂草丛生的角落。
校园里不缺年轻、稚嫩、朝气、充满活力的面孔,但陈恺觉得他们都不够完美,也无法激发出自己的创作灵感。校园、镇外自然生息的“野性”也勾不起他画画的兴致。沮丧至极时,他将目光投射到那张名叫《暖秋》的画上---枯黄与灰绿交织的杂草中,一位红衣少女正坐在树下看书,阳光透过深秋稀疏的树冠跌落在她的身上,金光四溢,给这片萧瑟注入生气与暖意。陈恺想去找妮妮,但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她离开时说的话。纠结、自我交战一番后,陈恺还是没能抵挡得住那张脸的诱惑,他去找妮妮了。找到妮妮并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妮妮笑了。那笑容让陈恺很不舒服,但他又不愿掉头就走。
此后,妮妮就经常给陈恺当模特,他画她的天真、开心、自信、怒意与悲伤,他对她百画不厌。时间一久,学校里就传起了流言蜚语。妮妮对此毫不在意,仍然带着她常看的书配合陈恺作画。陈恺问她看什么,妮妮笑着说是一个爱情故事。听到爱情两个字,陈恺的脸开始发烫,他觉得某种情绪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悄悄滋长。他看向妮妮,希望从她的眼里能读出些什么,但那里面很空洞,什么也没有。
流言蜚语是长腿的,它跑到了妮妮父母那里。父母背着妮妮悄悄托人打听陈恺家里的情况。打听清楚后,父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告妮妮说她将来是要嫁万元户,而不是和一个穷教书的过一辈子,妮妮说她很清楚这一点。到了学校,她继续给陈恺做模特,那本书也照旧不离手。
在复读的一年里,妮妮并没有努力读书,再次落榜也是必然的事。公布中考分数的那天,陈恺找到妮妮,并告诉妮妮他喜欢她,他会尽力说服父母去她家提亲,把亲事定下来,让她一定等他。妮妮笑着说好。那笑和以前对他的笑没有两样,轻飘飘地只浮于表层,没达心底。陈恺莫名地紧张,一连说了几次他保证一定会说服他的父母。
妮妮的亲事在她辍学半年后就定了。定亲对象不是陈恺,是妮妮打工饭店老板的大儿子--吴龙。吴龙家开了三家饭店,镇上两家,县城一家,生意都很好,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想嫁给吴龙的女孩很多,有县城里的,有高中毕业的,也有家里做生意的,可吴龙就偏偏看上了妮妮。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个道理妮妮的父母也懂。他们事先摸清饭店老板的家庭情况---两个儿子都没有定亲后才托人让妮妮去打工。老板娘见到妮妮后,立马决定雇佣她,并让她在县城饭店门口招揽客人。果然,饭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妮妮吸引更多客人的同时,也吸引了的吴龙。定亲后,村里人都恭喜妮妮父母得偿所愿,在他们看来,好看的妮妮就应该找这样的人家。妮妮被定亲时送来的三金分量惊到了,原本在她心里就没有多少位子的陈恺这下被彻底惊没了。
吃不到嘴里的肉是最馋人的,更何况这肉还是为自己准备的。吴龙总想对妮妮动手动脚,做点啥,但都被妮妮巧妙地挡回去了。吴龙的欲望无处安放,便悄悄和以前的女朋友聊天、见面。
夏天来了,人们身上的衣物渐渐变少、变薄。少女们圆润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以及修长的双腿,无一不撞击着吴龙的视觉神经,使他血脉偾张。
一日,饭店打烊后,声称有事要出去的吴龙被妮妮叫住了,她说她有点累,歇一会儿再回镇上的大姨家,还贴心地拿了一瓶冰啤酒给吴龙,让他边喝边陪会自己。仲夏的月亮穿得也很淡薄,身上的花纹、图案清晰可见,就连散发着的光也比平日亮,比平时柔和。月光落在妮妮上了,好似给她镀了一层银光,圣洁又美好。吴龙将外面等他的人忘了,借着那一点点酒劲在半推半就中俩人合二为一。
妮妮怀孕了。吴龙的父母很高兴,他们不但主动要求将婚期提前,而且还增加了一些聘礼,以表达他们“失约”的歉意。
婚后,妮妮说看上了一件衣服,吴龙说买;妮妮说新出了一款包,吴龙说买;妮妮说想坐摩托车,吴龙说买。吴龙为了床上那点事对妮妮有求必应。他们独自住在县城的新房里,独自经营饭店,没有公婆的”监视“与干涉,生活里的一切都由妮妮做主,她觉得自己就是生活里手握某种特权的女王。对!某种特权,妮妮想到这个词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心地笑了。
妮妮生完儿子半年后,吴龙飙摩托车发生意外,在医院躺了几天后就走了。婆家给妮妮一些钱让她留下孩子自己回娘家。
二十一岁还不到的妮妮成了寡妇,但她有恃无恐,钱,她有;貌,她也有。村里原本向未婚女孩提亲的媒婆拐道去了妮妮家,在娘家只呆了两个月的她又开始说亲了。
这次,妮妮的父母降低了标准,可在县城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妮妮不想再呆在农村,她渴望成为城里人,但众多提亲的对象中没有一个让她满意,或是有潜力能让她成为城里人。某天,她看见放学回家的学生时,猛地想起了一个人。
“同学,陈老师的宿舍是哪一间?”
“前面第二间。陈老师不在,他女朋友在,你可以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谢谢同学。”
转身准备离开的妮妮又折身回来了,她走到第二间宿舍门口,敲了敲半掩着的门。
“陈老师?陈老师?”
“你找他什么事?”妮妮的声音刚落,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问道。
“陈老师不在吗?以前借了陈老师一本书,现在还他。”
“给我吧,等他回来,我给她说一声。”
“一定要说,不然他会以为我讹了他的书。”妮妮笑着说完就走了。
女孩看着手里的《窗外》,又看看妮妮的背影,心想:她应该就是《暖秋》里的那个女孩吧,的确长得漂亮,背影也优美,不说男人了,就连我也被她的美貌和浑身上下的气韵所吸引,真是尤物!
陈恺看到桌上的书时,脸色不自然地变了变。女孩趁机揶揄陈恺,说她追了他两年,还以为他不懂爱情了,果真他只会纸上谈“兵”,以书传情!陈恺没有搭话,只顾去忙自己的事。
陈恺失眠了,以前去找妮妮时所受到不屑与侮辱的画面,与妮妮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轮番闪现,扰得他不得入眠。他打开灯,想找点别的事情做,以赶走脑子里面的东西。当室内甫一亮,他正巧看见了《窗外》。他对这本书产生了好奇,便拿起来翻看。
刚翻开书皮,一张纸条滑了出来,“明天下午三点整,镇外老地方,不见不散。”
区区几个字令陈恺的心怦怦直跳,如同战鼓,为去,还是不去的拉锯大战莫名地开了前奏。一个小时后,毫无战果与倦意的陈恺无奈地看起了《窗外》。东方即白时,陈恺看完了,读完最后一个字时他就有了决定---要去见妮妮。
平时毫无脾气的时间,好像耍起了个性,走得慢吞吞的;太阳所乘的车好像也坏了,一走三歇。陈恺不停地抬头看时辰,看时间,它们就是不走向下午三点。
觉得时间走得慢的还有一个人,那人不是妮妮,是陈恺的女朋友,她在等陈恺的决定。那张纸条原本被夹在书中间,她随手翻时,发现了,便将它夹在了首页。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追到陈恺,相处半年眼看着马上就要见双方父母时,妮妮却出现了。她想:如果自己两年的陪伴敌不过妮妮一个转身,那这份爱情就不值得自己再付出了。
时间最终走到了三点,走过了三点,走过了四点......
陈恺打开宿舍灯时,发现女孩坐在室内。以往女孩也这样玩过,陈恺总会有些不悦地说胡闹,或是吓他一跳。今天的他什么也没说,女孩从他的表情判断,他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周末,我们一起去买见父母的礼物吧。”女孩说。
“这,这事不急吧,再说去你家时再买也不迟。”
“那就这个周末,买了就去我家。”
“真不用这么急,我还......"
"还没想好要不要见我父母,要不要和我结婚?”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她爱你吗?”
“她......她之前也是被父母逼的,她说她现在自己可以做主。”
“我是问你,你觉得她爱你吗?”
“她......她还小,不懂什么是爱。”
“你懂吗?”
“我......."
女孩夺门而出,陈恺只在门口唤了她两声,并没有追出去。有时一个决定不用说出口,行动就替代了嘴做了回答。
陈恺又失眠了,不是因为在女孩与妮妮之间做选择,而是兴奋,是失而复得的兴奋。他满脑子都是与妮妮下午见面的场景以及她所说的话。
两年的时间并没有消磨妮妮的一丝艳丽,反而给她添了一份成熟的妩媚与少妇的韵味。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沦陷了。
她梨花带雨对他哭诉:“我一直在等你,可你迟迟不来提亲。都是我家人做的主,我也没有办法呀。《窗外》那本书我天天读,夜夜看,我觉得它写的就是我们。现在我自由了,你能原谅我吗?”
他的心都被她快哭碎了,以前的怨恨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深情地说:“不怪你,都怪我没本事。”
她破涕而笑:“那就是说你原谅我了。”说完,她轻轻地抱住他。
陈恺又开始画妮妮,不同的是这次妮妮让他画半裸的自己。起初陈恺不同意,妮妮说找人把工作从镇上调到县城要花钱,在县城买房子要钱,指望那点工资很难做到。画只要画得好,肯定能买出好价格,有了钱这些事都好办。陈恺经不住妮妮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意了。
陈恺将所有心血都注入画中,毫无保留地诠释着对她的包容与爱。清纯的、羞涩的、欲念的,不管哪一种风格都画得堪称完美。果然,画作很畅销,价格也不错。久而久之,在人物绘画方面,陈恺有了一定的名气。一日,一位画廊老板邀请陈恺和妮妮去市里参加画展,顺便和他们详谈以后长期合作的事。短短几日的停留使妮妮对市里的繁华生活心生向往。
五个月后,妮妮不告而别,离开了刚调入县初中工作的陈恺。陈恺到处找她,都一无所获。有朋友劝他说,妮妮想回来就会回来,不想回来,你怎么也找不到的。
陈恺似有所悟,不再寻找,也不再作画,只按部就班地上课,交学生画风景画。生活又回到了妮妮没来找他的当初。
几年后,二十八岁的妮妮突然出现在陈恺面前,哭着对他说:“我错了,还是你最好。”
陈恺扇了她一巴掌,接着又连扇自己两个巴掌,第三个巴掌快要落下时,被妮妮拉住了,说“要打,你打我好了。”
陈恺看着嘴角带血的妮妮,哭了。妮妮捧起他的脸,去吻他的泪。
唇刚碰到陈恺的脸,陈恺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他一边疯狂地吻着妮妮,一边撕扯她的衣服。等她的肌肤都裸露在外时,他在她的身上又咬又啃。妮妮嘴角上扬,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她知道等他发泄过后,一切又都会重新开始。
妮妮又让陈恺画她,画全裸的她。陈恺沉默了几天后,拿起画笔开始画。他一笔一笔细描着他曾经抚摸过的每寸肌肤,一点一点勾勒着他曾经吻过的眉眼与红唇。一张画画完后,陈恺整个人都虚脱了。妮妮对自己充满欲望与诱惑的画很满意。她打了一个电话后,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拿走了画。
陈恺问拿走画的人是谁?妮妮只说是一位愿意出高价的人。
两个月后,妮妮又不告而别。陈恺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很淡定,也没有去找妮妮。
妮妮还会回来吗?只有她知道。
陈恺还会原谅她吗?只有他知道。
颜值诱惑出了爱情,还是爱情自动献身于颜值?只有她,或是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