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在想着,要怎样面对!
突如其来的和好电话,显得突兀和虚假,都是交换而来的。在挂掉电话之后,突然就很想大哭一场……曾经的相依为命,在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家之后,都淡漠了,那段岁月,如今已缺失了主角,长眠在地下,而活着的人,依然深沉计较,像一团乱麻,无法理出头绪,只能在里面越搅越乱。
每个人都有理由,不得已的理由,每个人都希望对方妥协,按自己的做,不管是合乎不合乎情理。在这场角逐中,受伤最重的是父亲,但众多的不得已,逼得早已违背了初衷,或许早在倾心之时就已经不顾什么亲情了!
首先是晚到的爱情,接着是众望所归的组建家庭,然后才开始无休止的争吵和磨合。母亲去世,矛盾到达了顶点!我常想,我们的故事,或许就是哪部电影中所说的一种诅咒吧!如果要哪一位名家来写出来,一定也可以成为咏叹调般的经典。母亲和姑姑,我和嫂子,我们都被诅咒了,不过是角色不同而已。
一路上我都在想,但思想总不能集中,思维东跳西跳,这件事我不愿去想,因为很伤心,很害怕——虽然面似和好,谁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怎样,不知道哪句话就被人家记在心间,长成一枚铁钉,然后再来扎我,扎父亲,在他们心里,我们不过就是他的攻击靶子一样,什么时候,把所有的不快积攒到一定程度,就控制一把听他话的好剑,直刺我们,而这把剑确实我们最想珍视的!伤心到极致,不愿去想,因为再也不想去为此痛苦,人生本来就很苦了!
越离家近,就越不能集中思考,索性也就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再回到以前,还能比之前更坏吗?
车开进小路,望见了父亲和侄儿,两人在大门口站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车直接开进院子,父亲就站在车门边,一下车就听见父亲那许久不曾有的笑声,顿时我又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父亲终于可以高兴些了,可以在这个新年期间有着家庭的温暖,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了,而这却是我没有想到的,因为父亲多次说过他不希望他们回来,可是那爽朗的笑声已经颠覆了一切——曾经的“我以为”都是名副其实的我以为!
是我太自信了,没有体察到父亲在说出那些不希望的时候,实际上是因为伤心至极,但又无可奈何,为了不让我操心,说出那种话来安慰我!父亲老了,需要儿女陪伴,渴望陪伴,但唯一的儿子用许多的不得已隔离了这份陪伴,包括孙子!我只是一个女儿,我的能力太弱了,陪伴我做不到,只能保证在最应该陪伴的节日中。
父亲被小孙子拉着去放花炮,爱怜的去“指导”他,如何点,再如何快速地抽离,我默默地看着,说不出话!我心里异常知道这样不对,只是很不习惯,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对于父亲,这份快乐来得有些晚,但只要能够巩固住了,我愿意拿一切去交换,钱,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偶尔会对上侄儿那双认真的眼睛,我有些错愕,我不想对他说些什么,也无话可说,多年来的生疏,我早已习惯了没有他们,更何况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的少年了!
在那个家里,我没说几句话,也几乎没怎么进厨房。那两个身影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我却没有任何想要融入的心思。我想:我既然是个客人,那就做好一个客人该有的样子吧!客人与亲戚有着本质的区别,而我连亲戚都算不上!
打算找事去分散我这不愉快的想法,就去准备上坟的一切物品,然后我们一行人就上坡了!
路边的杂草枯黄,有些已经发白。今年冬天很冷,几场寒霜就冻坏了庄稼地里的蔬菜,油菜焉头搭脑,但中心却是绿意盎然,显示着生命的活力。
上坟的人,上去了又下来了,每个人或喜或悲地走在白草皑皑的小路上。认识的人打个招呼,不认识的擦肩而过,像我们。
我走在最前面,因为不想说话,只顾走路,心底里的悲早被坡上的母亲唤出来,只待有一个出口爆发!
纸烧起来,所有的人都集中那个小孙子身上,怕他摔着。他们都老了,包括我,我们都怀念以前年少的岁月,纠结于他那天真的“为什么”,唏嘘着这无邪孩童的美好时光,只有这时才是最值得追忆和回味的,一旦长大,就开启了痛苦的易拉罐,而潘多拉的魔盒都渐渐远去!
我和他,是孝子孝女,都跪着,其它的人都围着火堆,或咸或淡地说着家常,打趣小孙子。我突然想看看他此时的表情,我好奇,这两年多,他们不管不顾,这时究竟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可是我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坚挺的鼻翼微微吸嗒,顿时我的泪也来了……
如果亲情依然是这样的伤人,我还是情愿拥有,即使是愿意舍弃我的寿命,来换取他们的安宁,而不是他说的“我不愿意帮他”!而在他被操纵着一剑刺向我的时候,或许他真的就是不得已,只是想快速解脱而已,而我既然想帮他,受伤是必然的,怨不了谁!
下坡时,一天没有露头的太阳出来了,夕阳的金色余晖透过云层,洒下点点金光。
一行人还是一样的情调,聊家长里短,好久未见的亲戚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熟悉的不熟悉的,不足以引起关注——心思不在这里,只想充耳不闻,可还得顾忌亲戚的面子,只好默默听着她们以往的同感。
今日除夕,辞旧迎新的时刻,太阳也在下午一改上午的阴冷,一切都是好兆头,可善变的人总是难以琢磨又始料不及的,今天的好不知道有能持续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一直都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