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医院的白色走廊长得没有尽头。
沈知夏的护士制服被冷汗浸透,推车上的手术器械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碰撞。三楼尽头的特护病房外站着两名宪兵,钢枪上的刺刀映着走廊惨白的灯光。
她低头检查推车底层——苏婉的袖珍手枪静静躺在纱布下,枪柄的五瓣梅已被鲜血浸成暗红。
"换药。"她哑着嗓子说道。宪兵狐疑地打量她,却在看到病历牌上的"藤原少佐亲令"钢印后让开了路。
病房里的血腥味浓得让人窒息。周默言被绑在特制病床上,十指连着电击器的导线,裸露的胸口布满青紫色瘀斑。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眼睛——瞳孔已扩散成诡异的灰白色,这是神经毒素侵蚀的末期症状。
沈知夏的指尖刚碰到他手腕,周默言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他的嘴角溢出带着血丝的泡沫,喉结艰难地滚动着:
"走......快走......"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知夏迅速将解毒剂注入输液管,同时把胶片塞进他掌心:"苏婉的配方......"
病房门被猛地踹开。藤原的白手套握着枪,镜片后的眼睛兴奋得发亮:"真是感人。"他缓步逼近,"沈小姐,你知道他现在的血液里流着什么吗?"
枪口抵上沈知夏后心时,周默言灰白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知夏......"他的声音轻得像风,"还记得......《梅花三弄》吗......"
藤原突然脸色大变:"闭嘴!"
但已经晚了。沈知夏猛地按下推车把手上的暗钮——整辆车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苏婉预设的闪光弹让所有人暂时失明。她趁机扑向病床,却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周默言不知何时解开了束缚带,将一支注射器扎进了自己颈动脉。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灰白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这是解毒剂与神经毒素激烈对抗的反应。
"带她走。"他突然用流利的日语说道。
病房角落的阴影里,那个跛脚卖报童幽灵般现身,一把拽住沈知夏的手腕。她挣扎着去抓周默言,却只撕下半片染血的病号服——
藤原的枪响了。
周默言挡在门口的身影晃了晃,胸前绽开刺目的血花。但他的嘴角却挂着笑,右手缓缓举起那个引爆器:
"白梅不死......"
沈知夏被卖报童拖进通风管道时,最后看见的是周默言向后倒去的背影,以及他手中引爆器闪烁的红光。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灰色长衫的男子站在旧书店二楼,火盆的光映着他清瘦的侧脸......
三个月后,重庆《新华日报》角落刊载了一则短讯:
"苏州日军医院爆炸案后续,已确认日方'白梅计划'主要负责人藤原健一葬身火海。据悉,该计划涉及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沈知夏站在朝天门码头上,江风掀起她素白的围巾。卖报童一瘸一拐地走来,递给她一个锈迹斑斑的怀表:
"清理废墟时找到的。"
表盖已经变形,但打开后还能看见那半枚子弹头。沈知夏轻轻旋开弹壳——里面藏着一小片胶片,在阳光下显现出两行小字:
"愿以此身化炬火
照彻长夜待天明"
远处江轮鸣笛,新的征程即将开始。她扣紧怀表,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走去。残雪消融的枝头,一点新梅正悄然绽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