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一年清明节。
清明节,在我们家乡有这样一个习俗,就是女儿是不能上山为逝去的亲人上坟的。除非这家没有儿子,并且其父已经去世。说是习俗,大概还是重男轻女思想在作祟吧:女儿终究要嫁出去,便是别家人了,怎么能去上祖坟呢?
但我的父亲好像从来没受这个习俗的约束,每年清明上山祭祖时,他一定会喊上我,帮他拿一拿纸钱和鞭炮。
儿时不懂事,到了山上就满山跑。野花漫山遍野,红的、黄的、紫的……五彩缤纷,姹紫嫣红。
我就忙不停地只顾采山上的野花,不一会儿就会收获一大捧,对这父亲从来都不干涉。只是他把准备工作做好了,到磕头时,他才会扯着嗓子喊我的小名,叫我给祖辈们磕头。
那时,清明上坟,对我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稍大一些,父亲仍带我清明上山祭祖,这时父亲就会叫我跟他一起先修祖坟。父亲挑土,我用锹为他上土。挑土的篮子满了后,父亲就挑到坟上去。
父女俩修完祖坟后,再一起烧那些纸钱。父亲往往会一边烧纸钱,一边一一告诉我坟中是哪位先人,再讲一些他们生前的故事。
听着这些先辈的故事,我感觉得到他们依然活在父亲的心中,也必将活在我的心中,因为他们是父亲和我生命的源头。
于是我不再像儿时那样漫不经心地磕头,而是像父亲一样,双手撑在地上,头深深地低下去,郑重地给先辈们磕三个响头。
此时,清明上坟,对我来说,是一件无比神圣而庄严的事情。
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再后来结婚生子,离家远了且有家小拖累,以为有父亲在可以不回去,于是便有好几年清明节没能回家。听母亲说那几年的清明节,父亲总要到南山望我好几次,回家时口里不停念叨:"怎么今年又不能回呢?"
现在想来,那几年清明节我没有回去,一定让父亲很失望。
现在每年清明节,我是必回老家的。自从父亲离开我们,回到祖辈们安息的青山怀抱后,母亲随我来到了我工作的地方,我们家在老家再没亲人了。
清明节时,我和丈夫像父亲生前带我一样带上我们的女儿,我们给祖先和父亲修坟、献上祭品。我们还特意让女儿采一些山花放在祖辈和父亲的坟头,我还特意买了几个色彩鲜艳的纸风车插在父亲的坟上。
和煦的春风吹着纸风车凑出悦耳的鸣响,像是告诉另一个世界的父亲,春天已经来到人间。
这时我也会像父亲一样,向我的女儿一一告诉坟中的先祖和她外祖父的故事。女儿懂事地点着头,她说:“妈妈,我记着呢。”
好像有这样一个说法,我们到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只要人间的亲人还记得他们,他们的灵魂将永生,他们和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更大的时空里罢了。
我多么希望这个说法是真的呀!
清明上山祭奠先祖和父亲时,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一首诗中的两句:“青山本是伤心地,白骨曾为上冢人。”时间是无情的,它带走了一茬一茬的先人;时间又是有情的,它带来了一茬一茬的后辈。时间的长河绵延不绝,人类这棵生命的大树也生生不息。
站在先人们栖息地前,我怀念着他们,也审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