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学校回部队,已经算是很熟悉的地方了。因为晚回来了两周,干部股长罚我们写了一万字的书面检查才算了事。
我分到三机连,一起的还有一位山东的同年。我们一起在偌大的训练场找寻着连队,其实也很简单,听着军乐声就知道了。
三机连整个连队就是一支军乐队,我俩到的时候,连队正在排练。值班排长在指挥,连长站在边上指导。我俩紧上几步,敬了礼,连长回礼示意我们稍等,和值班排长眼神一交换,值班排长一个暂停的手势,紧接着一曲迎宾曲响起,再下来是《咱当兵的人》。
这就是我的入连仪式,惊喜而又意外。
马上,连队的生活让我体会到了这支连队独特的一面。连队战士和普通连队一样,并不是特长兵,有的甚至连初中都没有毕业,乐理知识学的着实费劲。每天6点出早操,其他连队体能训练,三机连却在乐器训练,别人羡慕的时候,却不知他们5点起床,早就跑了一个多小时了。
以前连队有打兵的恶习,三机连也不例外。乐理知识学习时,新兵背不下来乐谱,罚站是正常,挨上几脚也不是不可能。小号手号嘴子吹不出声来,教课的班长直接拿书拍在号嘴子上,硌的牙龈出血,顺着嘴角直流,却不敢擦。三月份,野外驻训的天气还很冷,班长围了一圈乐器箱挡风,新兵委屈的跺着脚在冷风里吹着中音号。
或许是音乐真能熏陶人,也或许班长们从不无理取闹,连队虽苦,却没有跑过一个兵,没有申请调走过一个兵。
初学的新兵常常会吹一首完整的军歌就已经非常有成就感,老的士官们则已经厌倦了反复的教学,偶尔老家伙们坐在一起也会斗斗乐,吹一吹别样风格的曲子。驻训的时候,吃过晚饭,连队常会带出练一练,天色尚未变暗,班长们会聚在一起,抽烟闲聊。兴致来了,便会奏上一段。合奏个流行歌曲,用乐器拟声学个鸟叫,甚至来段出丧的乐曲,引来一阵哈哈大笑。
通常,只要一个人开了头,乐声随着就起来了。旁边独自练习的新兵一脸崇拜,傻呆呆的张着嘴看着。
音乐仿佛就是三机连自己独有的语言,老兵退伍时,别的连队的退伍老兵被一个个送走,三机连的老兵却坚持在乐队中含泪演奏到最后一刻。老指导员走的时候,营里不让大家送,几个干部送到营区门口时,三机连的会议室里突然传来了《驼铃》,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在连队断断续续的呆了两年,真真的体会到音乐带来的那份和谐、团结、力量。老班长指着乐器室里最老的那几面鼓说,那就是连队的历史,至于多少年了,谁也记不得。荣誉室先进连队的奖状已经排满了一整面墙,二十多年了。那面“模范文化连”的奖旗则写着他的历史真的足够长。
我从连队离开后,连队伴随着军改经历了诸多变更,老班长们黯然神伤,纷纷选择退伍,骨干们分的七零八落,大型场合再也见不到整支乐队的演奏,偶尔晚会上能看到几个人的演出,一切都已经成为历史。
很庆幸,在连队最辉煌的岁月,我曾经路过,很不幸的是,我竟然一样乐器都没能学会。自认为没有音乐天赋,却是没有学下去的恒心和毅力。
我的第一站停在了三机连,却总像高成说许三多的那句话,你有兵的表,没有兵的里。我是三机连的兵,却没有他的魂。但我庆幸曾经来过,这让我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