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榟 卫
吴 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六十八章
煤炭厂里段子荤
个个皆是穷苦人
我爹和五叔出了棚子,这是的风硬,如刀子割,我怕冷,就坐在棒子床上烤火。
这里,我感觉特新奇,不远处的棚子里,还传出女人婉转的歌声:“流水清清清,哥不让我太伤心。我不要金不要银,我只要哥哥真真的情。”
我问黄老板:“叔叔,煤厂还有留声机?”
黄老板说:“哪有啊,是一个小长工把老爷家的小老婆偷到山上了,这俩人黏糊得很。那骚婆娘又在想她男人了。”说完,黄老板就吃吃地笑。
我想,这煤厂啥子事情都有,长工偷了老爷的小婆娘逃到深山煤厂,真是无奇不有啊。我又在想:这老爷家的小婆娘肯定奇丑无比,不然,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小长工?
黄老板用大铁钳夹起地上碗口大的圆滚麻石,放在火堆里翻烧。我疑惑地看着黄老板,黄老板对我说:“小弟娃,煤炭厂是个三教九流待的地方,吃的饭香说的段子荤。”
我点点头。这时,走进一个约十七八岁的汉子,他身上的窑衣磨破几个洞,虽然很冷,头上却在冒汗气;煤灰从破窑衣上抖落一地,虽然一身一脸炭黑,厚厚煤灰却遮不住,他写满忧伤而稚嫩的神情,唯有转动的黑眼珠透出几分机灵。他似乎习惯了煤厂的粗鲁,夹起一个烧得通红的麻石,轻轻放进石盆里,那盆里水就哧哧地响着,冒一股冲天水雾,几个烧红的麻石下盆后,那石盆水沸腾着,吐着咕嘟咕嘟的泡泡。他拿手指在水里摸摸,大咧咧喊黄老板:“太烫了太烫了,黄牯牛给老子提半桶水来。”
黄老板就从棚子外的一汪清澈水坑里,提了半桶水进来,边倒进石盆边说:“聂麻雀,你狗日的锤子大个娃儿,还在我面前说‘老子’,你娃都还没长醒。”
那聂麻雀脱光衣服,坐在石盆里,把头埋水里,又在身上浇水,看看石盆周边,又吼了起来:“黄牯牛啊,快拿块洋碱来,不然洗不干净的。”
黄老板从一口黒木箱子里找出一块洋碱,递给聂麻雀,打趣道:“麻雀,你怕洗不干净了,你婆娘不让你上床,是不?”
聂麻雀嘿嘿地笑着,站起身子,洗净煤灰的脸庞清秀方正,眼睛更黑更大更亮了。于是,冒热气的水就从他健硕的胸口一路流下。
黄老板打趣道:“聂麻雀,你都没长醒,咋个就懂得找女人。”
聂麻雀一脸羞红:“黄牯牛,说不定你比我醒事更早呢。”
黄老板正和聂麻雀相互说荤段子,就听见外面一个大嗓门的声音:“黄老板,来箱了,幸好我跑得快,不然窑猪儿又要咬人。”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煤厂为避开很多禁忌,把耗子说成“窑猪儿”,煤厂也不许伤害窑猪儿的,传说窑猪儿救过煤炭工人。说“来箱了”是窑子里塌方了,需要整修。窑猪儿咬人并非耗子咬人,而是说窑顶砸下的石头伤没伤着人。
黄老板忙问:“金牦牛,你是龙头,你要注意窑子里的安全,你看需要几个笨班捡通?”
什么是“龙头?”五叔告诉我,煤炭厂的工头,既要负责井下工人安全,还要对老板忠诚。
进来的伤疤额头汉子说:“没大的问题,可能两个笨班就能捡通。”
黄老板说:“你不洗澡了,吃了饭跟聂麻雀进去做笨班。”
聂麻雀抹一把水气腾腾的脑壳,忙说:“黄牯牛,我都洗澡了,我不想加班了,你还是安排其他人去吧。”
金牦牛也拿聂麻雀开涮:“聂麻雀,你带来个小鲜肉,天天黏糊着,当然不想加班。”
聂麻雀也不示弱,回呛金牦牛:“俗话说煤炭厂做三天活,洗不洗黑尿一样多,你娃儿来在煤炭厂十几年,估计拉屎都是煤炭。”
聂麻雀把棚子里的人说得哈哈大笑。
我看见,棚子里横绑的木棒上挂了好多裹满厚厚煤灰的窑衣窑裤,就走出棚子,看我爹和五叔烧钢碳。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