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怎么一下子会跳,一下子不会跳了?
20年前,科员。
那时,他刚大学毕业,腼腆得像个大男孩。每天早上,他总是第一个赶到单位,打水、拖地、擦拭桌椅,等同事们来到的时候,办公室已经窗明几净。
领导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好好干。”
他一阵心跳,那是激动和感激。
同事老大姐给他介绍对象,第一次与女孩见面,没说话,他先脸红了。后来,第一次牵手,他心跳了一个晚上。
三年后,竞争上岗,很顺利,他晋升副科。宣布那天,他的心跳加剧。除了兴奋,他更感到肩上的压力和使命。
又过两年,领导突然被“双规”,原因竟是在干部选拔任用上收受钱物。可他从来没有给领导,也是他的伯乐送过一分钱。同事老大姐诡秘地一笑:“好好谢我吧,给你介绍了个好对象。”
他恍然大悟,岳父的官职比领导大。
那天,他心跳得打鼓,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15年前,正科。
同事们都说,他比以前成熟多了。
他很勤勉,工作风风火火,办事雷厉风行,把一个死气沉沉的部门带得风生水起。
岳父很看好他这个乘龙快婿,谆谆教诲道:“年轻人就得有事业心,不过我还要对你提出更高的要求。”
“您说,爸爸。”他洗耳恭听。
“咱们国家是一个人情社会,政绩是最大的资本,人脉是最大的财富。记住,为官从政,腼腆不是优点,老实不是长处。一手原则,一手人情,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很快,他脱胎换骨了。
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人际关系不断拓展,各路朋友与日俱增。
见了女同志,他落落大方,再不会脸红,也再不会心跳。
后来,他收到了第一份礼:两条软中华香烟。好友送的。他推开三次,好友推回三次:“咱可是穿开裆裤的兄弟,你就忍心让我的面子掉地上?”
他不忍心,真的。于是,他收了。而不经意间,手中的原则微微地倾斜了一下。
10年前,副县。
当上副县长的时候,岳父也退休了。
他明白,这次提拔,得益于他出色的政绩,也离不开老岳父方方面面的周旋。
“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不要让我失望。”岳父语重心长地说。
他重重地点头。
大刀阔斧,一丝不苟,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也是他根深蒂固的习惯。为此,他分管的工作不仅高速推进,而且声势浩大。
身为高干子女的妻子,在他面前一向保持着十足的优越感,而今也撒着娇,求他了:“我表哥的事,你可一定要关照喲。”
关照吗?他一夜未眠。他很清楚,这个关照,不是原则倾斜一点点的事。
但最终,他还是关照了他。没有妻子,就没有岳父;没有岳父,就没有他的今天。他不能做白眼狼,那就只能做父老乡亲的白眼狼。
送礼者络绎不绝。大的他不敢收,意思意思即可。因为,他会心跳。
投怀送抱的女性也多起来。他有一个红颜知己,却未越雷池一步。因为,他会心跳。
只是,心跳是看不见的。大家看到的,只有他的魄力,以及指日可待的未来。
5年前,正县。
他的当选,实至名归,人人心服口服。
上任当天,却是岳父生命的终点。弥留之际,岳父拉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欣慰和期待。他明白,那只手牵出了他的今天,也要拉着他一直朝前走,走向一个又一个辉煌的高点。
他哭了,哭得涕泪交流。
他不会让岳父失望,他也不允许让自己的政治抱负和人生理想折戟沉沙。唯有干出个样子,才能让自己永远站立在政治舞台的中心。
办公室里,经常深夜灯火通明;施工现场,不断叠印着他奔波的足迹;公路、铁路、空路、水路,他的身影穿越晨昏、马不停蹄......
他落下了一个“工作狂”的雅号。
短短三年,他的县成为全市最强工业县、全市最美生态县、全市高新产业集聚区。
“不服不行啊!”人人都这么说。说话的时候,一定会翘起大拇指。
但是,没人知道他有一个隐秘的变化,甚至,连他自己都浑然不觉:他不会心跳了。
现在......
现在,他身陷囹圄。
半年前,就在上级研究提拔他任职副厅级时,一个开发商因非法集资接受审查,第一个检举了他。
也许,一切都是从不会心跳开始的。
商人的重金、下属的礼金、高档住房、金玉古玩......他受之泰然。
石榴裙下的销魂,他乐不思蜀。
没有人知道吗?不清楚。但有一样是肯定的,没人对他说一个“不”字。而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的锦绣前程,很快就会到来。
到来的,却是晴天霹雳。
“双规”那天,他心跳了,跳得眼前发黑,乾坤颠倒。
宣判那天,他又心跳了,跳得像迷乱的鼓点,像绝望的战栗。
而今,他每天都在回忆里心跳,20年,很漫长,似乎又很短暂。那个腼腆的大男孩,常常用忧郁的目光和他对望。他恍惚:那么干净的眼神,是他的昨天吗?此刻,唯有以泪洗面,无论醒着,还是梦着......
他不知道,外面的人,无论领导、同僚,还是他曾主政一方的百姓,至今提起他,依旧扼腕叹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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