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都会经过一条充满生活气息的巷子。
巷子歪歪斜斜的延伸,宽度不一,窄的地方一两米,宽的地方不过六米。巷子两面是橙黄色的墙,和参差不齐的住户。
早上出门的时候六点多,巷子还很安静,偶尔会碰到些上公厕或者扔垃圾的人。
巷子整体来说较狭窄,少有轿车经过,更多的是自行车和电车。这里与大城市里那种家家门户禁闭,人住对门而不相识的生活不同,在这里的人们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生活呈现给你。
我喜欢下班时候经过这条巷子,特别热闹。有四五岁的孩子们在追逐嬉闹,玩一些幼稚天真的游戏;有老人们聚在一起,围个一桌两桌的牌局;有骑着电车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边行进边教诲;还有在夏天里织毛衣,勾童鞋的老人……
他们把自己生活的一部分裸露在这条巷子里,孩子的肚兜,女孩的花裙子,老人的短袖,女人的内衣,男人的大裤衩,床单,夏凉被,毛毯子……他们招摇的晾晒在巷子边缘的纤条上,无所顾忌,风大的时候也会掉到地上,或者挂到别处去。
每次经过,我都会在心里感叹:这就是生活啊!生活就是这样简单直白,朴素真实,毫无遮掩。
我经过,不只是个过客,还似乎是个偷窥者,我的视线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我的耳朵留意着他们的言语交谈。
我遇到一个老奶奶,她眼睛追着我,要跟我复述她孙子充满童趣的话语,虽然我只是经过,而且与她并不熟悉。
我会放慢脚步,对上她的眼睛,笑着点头回应。
我遇到一对老夫妻,他们老两口把小桌子抬到门口的巷子边缘。我听到阿姨气呼呼的冲着她的老公说:“你最自私了,每次我都帮你盛饭,你都不知道帮我盛饭,就只知道盛你自己的,哼!下次我也不帮你盛饭!”她的话语带着烟火味,你闻到的却是他们洒给你的生活的烟火味。
他们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但是几十年柴米油盐的堆积,让他们成了最对胃口的人。
我看到有几位住户喜欢绿植,他们就像专业的园艺师,在家门口一两平方有限的空间里很用心的搭配出高低层次和旁逸斜出的艺术美感,不需要言语表达,你就知道他们热爱自己的生活。
我看到一位老大爷把电动车停在路中间,堵着气,对着坐在后座的老奶奶说:“你不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就不走!”老奶奶只好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是老爷爷耳朵聋了,再加上周遭有点喧闹,还是没听清楚,还要老奶奶再说一遍,老奶奶不耐烦了,拍着他的背嚷着;“我不想说了,没什么要紧的事,你赶紧走吧!”老爷爷慢慢发动了电车,二人消失在巷子尽头,我似乎看到他们年轻时的爱恋。
往前走,会有一个小小的理发店,理发师是一位微胖的中年阿姨,她的顾客大多是中老年人和孩童,年轻人一般不来这里。每次经过的时候,她都在忙碌,洗发,剪发,吹发,认真投入。
再往前,在我住地的斜对面,有一个微型超市,你会碰到一些孩子,背着书包,拿着雪糕从那里出来。
巷子的两头连接着的都是闹市,一头老旧,一头新潮,一头播放着魔石泡泡鱼火锅店的广告片和时尚理发店的带感音乐;一头凌乱稀疏的摆着些安静的烧烤摊和小货摊。
穿梭在这条巷子,就像是在过去与现在之间穿梭,生活的细节凝缩在这条巷子里;孩童、少年、青年人、老年人,岁月流转,似乎这就是一生,让人精神恍惚。
我走进这条巷子,瞬间会觉得自己离生活很近,目光所及的尽是生活,很温馨,很感动,像是回到小时候,整个人沐浴在金色阳光里,嘴角会不自觉的上扬。
当我走尽这条巷子,经过了他们的生活,又像是走出了自己的童年,四周颓然寂静,怅然失落。蓦然回首,恍然间发现这样的生活已经离我很远了。
我现在所见所闻的他们与我无关,这种生活与我无关。我只是欣赏了一幅心怡的画,而我,不再是画中人。
可是,我还是喜欢每天经过这条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