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打弹子(扔弹珠)。在地上挖一个我们称为“荡儿”的小坑,站在几米外的一条线前开始游戏。大家轮流扔出弹子,谁先把自己手里的弹子送进荡儿谁就赢了,我们把那个光荣而快乐的动作称为“进荡儿”。
最好的打弹子时候是下雨后坝子里的泥土欲干还湿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泥土很软,不但荡儿容易打,走在上面软软糯糯,很是舒服。
大家的游戏情绪都很高涨,一般都要玩到太阳下山,大人催吃饭的最后一刻。
那时候哥哥的妈妈还在。那是一个朴实而动作麻利的妇人。她甘愿为丈夫和儿子们付出的一生短暂但充满温暖。我因为吃过她做的饭、喝过她盛给我的汤而在心里揣着对她无以回报的感激。
小时候天很蓝,好像总不会下雨的样子。有一次,我坐在老屋旁边的土埂上望着那蓝得不真实的天空发起呆来:这天空之外又是什么呢?宇宙吗?那么宇宙之外呢?当我想到我短暂的一生可能永远不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心里不免一阵悲哀和失落。
看起来不会下雨的天空总归还是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夏天,雨点开始一滴滴打在冒着热气的坝子上的时候,昏昏欲睡的我们,来不及关闭慢慢转动着的电风扇,操起家里的背篼和铲子来到坝子里抢收半干的玉米粒和稻谷。当一筐筐的粮食被我们迅速搬进家里之后,我们互相询问着:你家的没打湿吧?
夏天的雨暴烈但似乎并不长久。雨过天晴,趁着露珠还在泡桐叶上打滚儿,老头儿光着脚去找寻雨后大自然的馈赠——鸡丝菇。偶得一两朵,比中了彩票开心。拿回家,用长满毛毛的南瓜叶洗净之后,猪油炒了煮汤,味道鲜美甚于松茸。老头儿站门外大呼一声,我们几个小捣蛋就迅速跑去他的桌前,吃了起来。而老头儿似乎永远端着那杯高粱酒,看着我们。
还有些雨一直下的日子,说一句“好久没吃豆花儿了”。于是一家泡黄豆,洗磨子,找推杆,推起了磨子,做起了豆花儿。做好的一家,大盆装了嫩得发颤的豆花儿,给另外一家和老人家送去,就着芝麻花生蘸水或者糍粑辣椒蘸水,这豆花儿吃得大家满头大汗,欢乐无比。
而雨,还在顺着瓦槽,下落。
物非人非,我们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奔忙着。不管悲喜,努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