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一百零六回 藏春坞密会李桂姐 翡翠轩怜惜李日新

白话《金瓶梅》第一百零六回 藏春坞密会李桂姐 翡翠轩怜惜李日新


上一章骁骑将李桂姐的唱词基本全都列举出来,从中不难看出李桂姐在危难之中仍然在担心着王三官此时的安危,担心他睡不睡得好,有没有再遇到什么不好的状况。

应伯爵毫不留情的讥讽,西门庆好像根本没听到,任凭他整治李桂姐,就算她已经流了泪,西门庆也没有什么心软的表现。

对于西门庆来讲,李桂姐受到这样的难为,正是让他感觉十分畅快的。

他一向在女人方面从来没有失过手,却没想到小小的妓女李桂姐居然多次哄骗他,将他当成冤大头来戏耍!

这还不算,李桂姐若是谁也不爱,西门庆倒是能接受;可李桂姐居然真心的爱上了别的男人,这个别的男人还不是他,竟然是个他一向都很看不起的毛头小子!

这样的状况西门庆自然心中憋着一团火,当初李桂姐来求他,他是有心不去搭救的,也推脱了几次。

可西门庆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派来保去了东京,就是怕外人认为他西门庆连这点事情都办不了。

今天应伯爵的处处刁难实在让西门庆出了一口恶气,见到李桂姐又哭又哀怜,他总算去除了一块心结。

可若就这样把这件事情揭过去,那还是太小瞧了西门庆,他根本就不可能就此了结。

李桂姐得不到主人的指示只能一直唱,无论多伤心都不能因此停止;西门庆还有心再看她被应伯爵接着捉弄,应伯爵自然也不肯罢休;倒是谢希大看不下去了,叫画童将琵琶拿下去,又倒了杯酒让李桂姐平复一下。

这一段漫长的刁难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我们再回想一下:李桂姐以往的性格是今天表现得这样吗?

其实完全不是!

她在应伯爵面前从来也没服过软,每次都是对骂,就算应伯爵不招惹她,她也要骂他几句‘死应花子’;

今天她的牙尖嘴利都没了,成了个被应伯爵推来搡去的被动挨打的角色。

从根本来说,还是因为她也自觉理亏。

理亏在不该对西门庆隐瞒,不该爱上的人是王三官、不是西门庆!

说起来这些理亏好似无理,她爱上谁并不能由她自己做主,甚至都不能说出来,还要百般掩饰;全都是因为她还要依靠西门庆,根本得罪不起。

这就是底层人的悲哀所在。

可她的悲哀完全没有终结,甚至只能算开始。

西门庆心中出了口气,可他还没完,暗暗的向李桂姐使了个眼色,于是先起身走到后面去了;

李桂姐自然明白,不久也跟了过去。

西门庆先去李瓶儿房里服下了神药,转身回到藏春坞,将李桂姐拉了进来...

应伯爵是个伶俐鬼,知道两人一定没干好事,于是悄然走来,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一声闯了进来。

两人此时的丑态都在应伯爵眼底,李桂姐骂道:“怪挨刀子的,猛的进来,吓我一跳。”

应伯爵依旧不走,涎着脸占便宜,西门庆骂道:“怪狗才,快出去,不要鬼混!”

应伯爵不理,只对李桂姐骂道:“小淫妇,你还不求求我!不然我嚷起来,叫后面的嫂子们都知道。你做着人家干女儿,好心收留你几天,你倒偷起人家汉子了!”

桂姐求道:“去吧!怪花子。”

应伯爵不依,按着她亲了个嘴这才调笑着离去...

西门庆与李桂姐又持续了接近一个时辰才雨散云收。

李桂姐心里有了王三官,可以想象别人再碰她的身体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西门庆要,她便只能无条件的给;

不只因为她本身就是这个职业,还因为她如今就在他的手掌中。

若是无人知道,李桂姐的心理也许会好过一些;可作者偏要再安排一个不要脸的应伯爵去捣乱。

人的厚颜无耻往往都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才锻炼出来的,李桂姐原本也是个清纯的小姑娘,接了这么多男人,会让她逐渐的麻木、逐渐的丢掉自尊;

可今天这一次一定又是对她心理的再一次摧毁,并且是很重的一次;让她以后会更加的不再顾及脸面,更加赤裸、更加现实。

一个女人就是这样一次次被人击毁心防,被迫越来越无耻起来。

妓馆这个职业到底有多低贱,兰陵笑笑生大概是想要在这一章全都表现出来;

一个李桂姐受尽羞辱还不够,被四十多岁的应伯爵在旁观战还不算,还要再弄出一个人物来加强对从事这个行当男男女女的低下。

这个人物就是李娇儿的弟弟、李桂姐的叔叔——李铭。

《金瓶梅》中对李铭一会称作‘乐工’、一会称作‘小优’;可乐工和小优是不同的,

乐工可以由任何年龄段的男人担任;小优必须要年少或年轻的男子才行。

在第八十六回的文章里,骁骑曾借应伯爵笑骂西门庆的话,讲出了其中的区别。

往往小优是会被人格外关爱的,乐工则更低贱。

李桂姐下去了,李铭又上来,上来自然是为西门庆三人唱曲助兴。

还没开口应伯爵便问:“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这句话是问李铭,妓馆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李铭答:“多亏桂姐在爹这里,衙门里这几日也没再去催,可能也在等着东京的消息。”

应伯爵又问齐香儿的消息,李铭说,还在王皇亲家躲着。

应伯爵刚刚在李桂姐面前表功,说都是他劝说西门庆,才救了桂姐;

这会儿又在李铭面前述说功劳,李铭明知应伯爵只是在说嘴也只能谢了。

应伯爵又将他叫到近前说道:“你把我这杯酒替我吃了,我吃了好些,吃不下了。”

李铭连忙接过酒钟来,跪在地上一饮而尽,再谢一遍;

谢希大也叫琴童给他递一杯来让他吃。

那李铭跪着连吃两杯,应伯爵和谢希大心中这才高兴,将一盘点心、一盘猪头肉让李铭拿下去吃,李铭双手接了,应伯爵又拨出半段鲥鱼给他说道:“我看你今年也没见过这个,让你尝个新鲜。”

西门庆道:“怪狗才,你都拿给他吃也就是了。”

应伯爵道:“等会我还要吃饭的,这鱼在江南一年也只过一次,吃到嘴里牙齿缝里剔出来都是香的。朝廷还没吃上呢!不是哥这里,谁家有?”

李铭吃了,应伯爵点曲让他唱,李铭便唱了个《花药栏》。

【花药栏】在骁骑的理解里是花圃的意思,是说花圃中的万紫千红,值得爱怜、值得赏玩。

《金瓶梅》中的曲子也都有个中深意,这里出现的花药栏说的是怜香惜玉的多情人,暗喻的是西门庆、应伯爵、谢希大三人,很有讽刺的意味。

应伯爵上次笑话书童不懂乐工和小优的区别,又说西门庆不懂得小优其实和女子一样需要怜惜才可越来越美艳。

可他们此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高高在上的拿吃剩下的酒饭赏给李铭,好像一副很爱护的模样,其实只是借此表现自己的雅趣而已。

李铭见了这几人总是在磕头,总是在下跪,还要好不嫌弃的吃别人的残酒,表现得十分谦卑,这幅模样让应伯爵和谢希大这样的破落户帮闲也找到了许多优越感。

妓家的男男女女就是社会的最底层,是毫无尊严可讲的,他们都是玩物,都是取乐工具,无论男女都是如此;

从诞生之日就注定了如此。

大明按职业分籍,又以各种户籍固定职业,农户世世代代务农、军户世世代代义务为卒、乐籍更是如此。

写完了李桂姐的屈辱和可怜,最后再说说西门庆今日请两个兄弟吃烧猪头真正的心理。

说到烧猪头我们就能想到那个可以用一根柴就能将整只猪头烧的骨离肉烂的女人——那个已经死去一年多的宋慧莲。

不知道西门庆今日再吃烧猪头会不会想起她,骁骑想他是早已忘了的;

今日他又邀李桂姐在藏春坞里苟且;

宋慧莲活着的时候,也曾和西门庆在藏春坞里数次偷情,后来她死后,西门庆还将她的绣鞋藏在这里。

可一转眼,藏春坞还是原来那个藏春坞,西门庆还是原来那个西门庆,交欢的女人却换成了更年轻的李桂姐...

不说这里面一定有作者怀念宋慧莲的含义在其中,只说西门庆今日兴高采烈叫两个兄弟来吃这个并不高级的烧猪头。

烧猪头不高级,也不贵重,就算应伯爵和谢希大也并不如何看重,为何西门庆却这样看重呢?

原因不在猪头本身,而在于送猪头的这个人。

这头猪是山东巡按、蔡攸的大舅子宋盘送来的,于是便因此给它赋予了特别的含义。

于是西门庆才一本正经的介绍说:【“我昨日在夏龙溪家吃酒,宋大巡那里差人送礼,送了一口鲜猪...今早旋叫厨子来卸开,用椒料连猪头烧了...咱们共享了罢。”】

吃的明明不是猪头,吃的是大巡的人情,吃的是西门庆因此获得的情面。

宋巡按都给他送礼,这是让他十分骄傲的事情,若是这件事情无人知晓,无疑会让他的骄傲打个折扣,多亏应伯爵谢希大两人可以让他表现一番...

今日西门庆在花园里戏妓女,明日陈敬济在花园里戏他的小妾潘金莲,我们且看西门庆光鲜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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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文章链接:白话金瓶梅第一百零四回 潘金莲贪便宜还卖乖 剃头匠篦头发又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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