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声,日头却爽约。天灰蒙蒙的,哭丧着脸。
一间三进深的老宅里空荡寂寥,只剩园中的四棵银杏树遥相对弈,黄绿相间的叶子被凄厉的风吹得发抖。土地上裸露的细沙趁机扶摇而起,蒲公英一样飘向远方去生根,地上的落叶看着眼馋,借着风劲儿拼命地往上窜,可任凭怎么折腾都是在原地打着转转,只得暗叫老天不公。如果说,一间宅子的生老病死可以由里面人丁的兴衰来衡量,那么这间宅子可以说已经是垂垂老矣。它曾有过意气风发的岁月,那时一大家族的人聚在一起,别提有多热闹了,白日里人来人往,掌灯后高朋满座,每天光后厨拉进来的酒肉菜蔬就足足有两大马车,多少风光的派头都是扑在它脸颊的金粉,再浓艳庸俗它也不会嫌弃。最让它感到骄傲的就是大堂里挂着的那块朝中大员亲题的匾额,上面书着四个大字——金风玉阁。“金风”借指的就是秋来时满院金黄的银杏叶,衬着点翠色的蓝天,波浪似的一层压着一层,在风中缱绻荡漾。“玉阁”二字也并非胡乱捻来,每每雨后,屋顶的瓦檐缝隙间会长出鲜艳欲滴的嫩绿青苔,站在中庭打眼望去,整个屋檐像是由一整块墨玉雕琢而成,让才子们忍不住要写诗去赞美。对这所大宅而言,词字中高雅的意境对它来说都不足为意,唯有那块匾额——多少人慕名前来瞻仰——就像是镶在口中的纯金门牙让它爱得要死。它恨不得把自己的上嘴唇吊起来,让人们时时刻刻都看见那金灿灿的耀眼光彩。
可再英俊的少年也有迟暮的一天,“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往日的喧哗已如前尘旧梦,金牙犹在,可旁边的牙齿却已经掉光,当中的两颗金牙孤零零的,显得滑稽而可笑。它并不服老,可它也无可奈何,现如今整个大宅里只剩下一个和它一样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且这个老人此刻正走向他人生的终点。
“吱噶——”
金风玉阁的胡桃木正门被推开了,那位花甲老人借助着手杖,将两条腿一先一后,缓慢地拖过了一尺高的门槛。他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冷峻中透着绝情,可现在两个眼珠几乎被松弛懈怠的眼皮盖住,只剩下最后一丝缝隙用来看清脚下的路。他的头发灰白相间但光泽不减,像是褪了色的丝绸,被一条破落的洒金纹方巾扎紧。身上的穿戴庄重整齐,衣袍也曾是上好的料子,只不过到了如今已有了些寒酸。压箱底的真丝长袍外面套了一件暗沉的五蝠纹蓝缎袄,蓝缎袄上的左肋处有几个老鼠咬出的窟窿,袍子下摆有几道清晰的折痕,他十根颀长的指头上戴满了不入流的古银扳指,脚上踩着一双走了样的仿制官靴,落脚下去铿锵有声。老人骨架宽阔,走起路来有些摇摆,背挺得直直的,身体的重心却向前倾斜,几乎把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第三条腿”上,他的另外两条腿虽说是亲信,但实在不堪重用,不仅笨重,还又僵又直,似乎一点弯儿都打不了。
“不下葬,也就不用害怕有人挖坟掘墓了,也好,省得死后不安生……”老者咯咯地笑了两声,笑声异常的酸楚。
在大堂的中央,一口黑色的柳木棺材摆放在地上,整个棺材上没有半点雕刻,木面也没有打磨得足够均匀,上漆后显得深一块浅一块的,像是旧衣服上打了好几个新补丁。棺材的盖板敞开了一个口子,散发着一股油漆和松香的混合味道,有些呛人。老人走到棺材旁,微微屈身,用四根手指的指肚轻轻地蹭了棺木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苦笑了两声。
“罢了罢了,躺在里面还不是都一样。”
接着,老人像刚才迈过门槛一样,想要把两条腿跨进棺材里,可这棺材的高度比门槛还要高上一尺,这让老人挪动起来更加地吃力。他使出吃奶的劲,流了一身的汗才总算把他那两条两尺长的“大骨棒”移进了棺材里。他慢慢地躺下,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但事情还没办完,只有把棺材盖上才能算是大功告成,他拱起两条腿,把身子缩到棺材里面,用手抠住棺材盖的边沿,憋了一口气,用力地往前推。可这棺木的断面有些生涩,在移动到最后几寸时,怎么推也推不动了,老人急了,摸索到手杖,用手杖抵住棺材盖的边沿,两只手发力一杵。“轰”的一声后,他的眼前黑洞洞的,就连一点光都没有,自打出了娘胎以来他还从没经历过这般的漆黑。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突然间,他感到一些害怕,黑暗中的狭小空间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死海,“我会永远游荡在这一片虚空里吗?”,老人睁大了眼睛, 奋力地向着远处看去,四周漫无边际的黑潮冷飕飕的让他直打抖索,“一个人也没有,我的亲人、朋友,你们都在哪啊?你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被困在了和这一样的黑暗中。你们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们。这就是孤魂野鬼的滋味吗?”老人耳边响起嗡嗡的耳鸣,心里七上八下像是在打鼓,他想起了他的童年,那时的他最怕黑夜,直到十岁他都不敢自己一个人睡,他只有躺在母亲的身边,含着她的手指才能进入梦乡。长大后,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一个人走上几里夜路都不会害怕,他不允许别人再提他小时候的怪癖,如果让他听到谁在嚼舌头,定要狠狠掌那人几个嘴巴。可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他害怕的其实不是黑夜,而是孤独,这一点从垂髫到皓首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过。他对亲朋不顾一切的袒护,与对手明里暗里的争夺统统都是让自己摆脱那种孤身一人的痛苦,他拼命地去爱,拼命地去恨,唯独不能让人忘记他,不能让人无视他,否则他就会像一只离开了水的鱼,被窒息般的煎熬所折磨。老人把手杖含在了嘴里,在黑暗中允吸着,他在心里呼唤着他的亲人,甚至呼唤着他的仇人,他像是一个走丢了的孩子似的,还没做好独自面对未知世界的准备,他需要有人来依靠,立刻,马上,孤独感像一只饿兽一样扑到了他的身上,正撕咬着他的血肉,他需要有人帮助才能挣脱它的爪牙。这时,刺鼻的松香味呛得他打了一个喷嚏,老人突然惊喜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他把手杖从嘴里拿出来,死命地顶开了棺材盖,浑浊的空气和光线涌进了棺材里,让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如同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还魂鬼,想在这个世界上多待一会,哪怕多一刻也好。
“或许今天渔女就会认罪,青鱼镇就会得救了呢?”
“嗒、嗒、嗒”他的耳边传来了机械钟的声音,这是这间宅子被人洗劫过后,唯一留下来的值钱东西了。那些暴民没见过西洋的物件,听着声音又觉得瘆得慌,猜想着里面别是关着什么蓝眼睛黄头发的魔鬼,他们互相推让了一番,到底也没有人有胆量去动它。此刻,它本来聒噪的声音像是一个老朋友的倾诉,熟悉而悦耳,一句句的都说到了老人的心坎里。老人干裂得如古纸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争了一辈子,最后陪着我的却是你这个西洋鸟。你说是渔女先认罪呢,还是黑白无常先来索拿我呢?”
“嗒、嗒、嗒……”无论你问什么,它都是这样的回答。
“我有预感,今天会有转机。你说呢?”
“嗒、嗒、嗒……”
“对,你就这样一直说下去,我喜欢听,千万别停嘴。”
“嗒、嗒、嗒……”
江边黑云压城,目之极处闪电纷繁而下,如同一片洁白的荆棘丛,在那儿,有几只沙鸥在舍命地翱翔,它们既疯狂又骄傲,在仅存的光明中你追我赶,相互攀比着胆量,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长啼,嘲笑天地间那些畏惧风暴的生灵。黑色的江潮涌进水牢中,青鱼在水中翻腾搅动,它似乎也感到一股不祥力量,它焦急地想要告诉江初雪。刑台上的江初雪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要不是她的长发在风中乱舞,都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尊优雅的石像。在大风中,所有的声音都被吹散,只剩下一种声音,贯穿过人的身体,却不带走任何东西。不是喧嚣,也不是宁静,却异常的纯粹,纯粹到像是一首催眠曲。许久后,江初雪用余光看向台下,下面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大多是妇女和孩童,都是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心思似乎也在别处。这种由强暴到怯弱的转变戳中了江初雪的心,让她由于对抗而进化出的铁石心肠在一瞬间有了一丝的松动。她的同情心又在作祟了,而好奇心是它的帮凶,它们联合起来在江初雪的心里酿出酸涩的果酒。
“渔女江初雪,告诉我,今日,你认罪吗?”
“我无罪。”
台下传来零星的谩骂、无助的哭泣和哀号外,更多是无声的对命运的妥协。
“你知道吗?青鱼镇的一些男人们在密谋着一场暴乱,准备三天后冲过封锁,带着一家老小逃出青鱼镇。明天我就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官军,等待青鱼镇人的将会是一场屠杀。再看看他们吧,他们马上就要为自己的罪恶来还债了。”
石门真人知道江初雪会愤恨地看着他,这让他感到开心。没错,如果你不能让一个人爱你,那就让它恨你吧,没什么比那更能让你快乐了。他刚把话说完就得意地转过身,狞笑着走下了高台。人群渐渐退去,只剩下一些妇女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
“雪儿!”这个声音对于江初雪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但从这声呼喊中她却听出了十分陌生疏远的东西,她害怕到不敢承认她的发现,只是一味地告诉自己:“不,是风改变了声音,一定是的。”
张氏在众妇人的簇拥下走到人群的最前头,她的情绪就像是蒸锅里的气体,不断地尝试着喷薄而出。周围的妇人在她旁边唆使着她,试图为她的情绪煽风点火。张氏低着头,消瘦的身体由于啜泣而颤抖,可就是闷着不说话,把身边的妇人们急得直跳脚,最后不知道旁边的大脚女人提到了什么,才让她的控制力彻底地崩溃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地闭着眼睛,无助地呜咽起来。
“干娘!”江初雪喊出了声,眼泪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想起了这个女人对她的所有好处,“干娘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她唱的歌能让世上最硬的心肠柔软下来。”在童年的星光下,一张粗糙而炙热的手掌摩挲着她的长发,还有那比鸟鸣还要悠扬的歌声,那就是母爱的感觉,安全、幸福,像是置身于一个不停摆动的小摇篮,摇啊摇,能把你所有的忧伤和烦恼都荡出来,再一股脑倾倒进东去的江水里。“干娘好久没有唱歌了”,是啊,江初雪最后一次听到张氏唱歌已经是五年前了,那一次她也是哭得让人心碎,她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爱慕她的歌声也爱慕她的一切的男人,可她的儿子却跪在院子里,一天一夜不吃东西,如果她不答应与那个男人断绝往来,他就会一直跪下去,他说不能容忍她对父亲的背叛。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按他的脾气,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她没得选择,只能告诉那个男人,她下辈子再报答他的情意,这辈子,他们有缘无分。那个男人没有怪她,听后平静地离开了,可三天后,人们却在江边打捞上了他的尸体。那个夜晚,同样的大风中,江初雪躲在茂盛的山茶树后面,看见张氏趴在江边像一条母狼一样哭嚎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快把鲜血从两个眼睛里哭出来了。从那以后,江初雪再没听讲过张氏唱歌,也一直感觉张氏的身上少了些什么,十一二岁的她还说不出那是什么,现在她突然醒悟了,张氏从那天起失去的是一个女人的情欲,从那天起,她不再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母亲了。
江初雪忍住了眼泪,泪光褪去后她又看清了她的干娘,短短几天的分离,张氏的头发已经半白了,像冬天里的藤条似的趴在脸颊两边,因着风瑟瑟地颤动。突然间,张氏把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她的手指用力地揉捏在一起,喉咙里一鼓一鼓地动,像是涌着春日里的泉水。渐渐地,她浑身抖动起来,藏在嗓子眼里的话终于破口而出了。
“雪儿!是我家张顺对不起你,他是个混帐,是他耽误了你。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恨他,也恨我自己。”张氏用力掌掴着自己,一边打一边一个劲儿地说,她不能停下来,她怕自己一旦停下就没有勇气再接着说下去了。
“干娘,这不关顺子哥的事,他也是被冤枉的。”
“不,是他的错,更是我的错,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家哪能配得上你。我家里男人死得早,顺子从小就好争一口气,可这害死了他,人不该与命争。”
“干娘,不是的……”江初雪被大风噎住了,她拼命地摇头,却甩不掉鼻子里的酸楚。
“雪儿,张顺死得不冤。我知道你苦,但我,但我还是要舍了这张老脸来求你”张氏更加地用力地抽打自己,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江初雪眼眶中擒着泪水,眼神里交织着怜悯与心痛。
“雪儿,我求你认罪吧!呜呜……平儿他,平儿他快不行了!”
江初雪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他在被带走时还叫着你的名字。我没了一个儿子,可能过不了多久连另一个儿子也保不住了。雪儿,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扒皮抽筋,我不会有一句怨言。但平儿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是那么喜欢你,他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不,你不是个自私的女人,一直都不是……”
张氏把头磕在地上,因啜泣而阵阵颤抖。其他的女人也哭泣着纷纷跪在她的身后,向着江初雪磕头。一声声的抽泣声像鞭子一样打在江初雪的心上,把它坚硬的外壳彻底打碎了,她无声地自问着,究竟是什么把这个善良、坚强、乐观的女人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她想不透,也答不出,但在她的内心深处一团火焰在一点点地燃烧起来,在火光中,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它让江初雪在矛盾中痛下决定,却又在决绝中左右为难。江初雪缓缓闭上了眼睛,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像是在传达着一个耻辱的信息。她放任着痛苦对她的惩罚,她对自己说,那是一个背叛者理应获得的。
在漆黑的牢房中,满山青的听力比之前敏锐了很多,每次江初雪那边有什么动静,他更会高度紧张起来,这次江初雪回到牢房后和之前大不相同,他听见一阵阵气若游丝的哭声,可哭声中没有了悲怆,而像是一种仪式,如巫师为即将献给鬼神的童男女所唱的悼歌。他的心“咯噔”猛跳了一下,他听出了江初雪信念的松动,那是比恐惧、悲恸更可怕的事情。他大声地喊着:“雪儿,怎么了?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小满哥,答应我,一定要把所有人治好,好吗?”江初雪头倚着石墙,哭着、笑着、悠悠地说道。
“雪儿,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可是,现在没人相信我。”
“我相信你,小满哥,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答应我!”江初雪喊了起来,就像在铁龙松前对满山青的训斥一样。
“我答应,我答应!”
江初雪擦干眼泪,站起身,走过去拍打了几下铁门。不一会,童子浅棕色的眼睛出现在铁门小窗口。
“告诉石门真人,我答应他了。”
童子的眼仁上荡起了一层涟漪。他没有说话,一眨眼就消失在长廊中。
片刻后,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接着铁门打开,石门真人激动地闯入江初雪的牢房。石门真人伸开双臂想要拥抱江初雪,却被江初雪冷漠地躲开了。
“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这是上天注定的。”
“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你答应,我就喝你给我的药,然后跟你走。”江初雪冷冷地说道。
“雪儿,你说什么,你真的要答应他?雪儿,雪儿!”
满山青发疯似的狂叫,用手拍打着石墙。身后的孔昌一扑过来捂住他的嘴。满山青像一个溺水者似的拼命挣扎,孔昌一发了狠,猛地一下把他打昏了过去。
“你会感谢我的,我向你保证。”
“只要你不是叫我忘了你,我都可以答应你。”石门真人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在江初雪身边走来走去,活像一只摇着尾巴取悦主人的小狗。
“第一,放过那条青鱼。”
“鱼神当然是要送回江里的。”
“第二,放了小郎中,让他救青鱼镇的人。”
“青鱼镇人配不上你的怜悯,要不是你马上就要和我远走高飞,我都要嫉妒他们的幸运了。”
“第三,明天我要在所有人面前认罪,认罪时我要穿上青鱼镇最美的嫁衣。”
“明天?好,就是明天,我答应,我全都答应,你本来就是最美的新娘,正好你可以把我的避火衣穿在里面,没有人能发现。等到烟升起来时,你就跳进身后的江中,我会在水牢外划一只船等你。你和我从此做一对神仙眷侣,只有你和我。”
石门真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抱了江初雪一下,江初雪没有反抗,依旧冷若冰霜。
石门真人走出牢门。
“徒儿,我的好徒儿呢?”
童子来到他身边,石门真人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拍打着他的肩膀。
“徒儿,为我备好船只,等我走后,你就可以接替我。到明天,那两个人(做了一个杀掉的手势),明白吗?”
“遵命,师傅。”
石门真人搂着童子大笑,而童子低着头,脸上的五官已经扭曲变形。
“当、当、当——”,石门真人走后不久,地牢的铁门传来沉重的敲击声。
“来人呐,他不行了!来人呐,快死人了!”
一个信徒走过到铁门前,朝里面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
“去叫师兄。”
牢门打开,童子走进来,打量着趴在地上的满山青和旁边的孔昌一。童子俯下身,孔昌一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童子着实吃了一惊,他瞪圆了双眼,思索了片刻,转过身打发走牢门口的两名信徒。
“我要施展法力,你们走得越远越好。”
二人相视一眼,一路小跑,没了踪影。童子关上牢门,和孔昌一低声交谈。
“你知道吗?我要是把你说的话告诉我师傅,你立刻就得死。”
“哼哼,反正到了明天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他是个疯子,你比我更清楚。听着,如果你想报复他,错过了明天,你就再也没有机会!”
“谁说我想报复他了?”
“若非如此,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他?”
“明天的事,你知道了?”
“再清楚不过了。”
童子沉默了片刻。
“我该怎么做?”
“明天你打开牢门,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童子离开牢房,幽灵一样飘向长廊的尽头。孔昌一抱着鸽笼,在黑暗中灿烂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