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突然多出来一个下午,开心地去看了最新上映的《东方快车谋杀案》。年底的新片,一跃成为我心目中年度的最佳剧情电影。演技佳,镜头运用游刃有余,画面精致地让人频频出戏,但最后,还是用极有张力的戏剧表现力,将良知与复仇、情感与理性之间的矛盾拷问,铺陈在观众面前。最后在夕阳西下白雪覆盖的站台,火车静默地远去,留下不能回答的问题、没有答案的沉思,犹疑着:是善,是恶?是无辜,是有罪?顾不得眼角刚刚流过的泪水,是对每一个角色的心疼。
有一瞬间我想,要赶快推荐给你看,看你在朋友圈发出长篇大论的评述;但下一个瞬间我才怔怔地想到,已经不能再和你,推荐什么了。
认识了有几年了?掐指算过去,14、15个年前,在某个动漫的论坛里,一来一往地回帖,然后就加了QQ,然后就成了朋友。你是个怎样的人呢?很正的三观,却相当犀利的言辞,明明是个计算机专业的理科生,却总是滔滔不休地写很多的关于历史啊政治,然后电脑方面却是个白痴(白眼)。这方面我相反,作为纯得不能再纯的文科生,文史哲的东西却没你研究得那么透,反而电脑玩得溜很多。能够成为朋友,大概全是因为同样的三观契合、吐槽到位,能够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博弈中,机智应答妙趣横生,有时会聊到大半夜。
有一年春节前我到天津北京来玩。寒冬腊月里的陪都,你请假一天陪我走街串巷吃地道的小吃,我用姐姐给的门票券请你坐天津之眼,我们晃着晃着钻进一条野猫聚集的小巷子,它们围着我嗷嗷叫。海河结了冰,头一回看到河流结成固体的样子,惊喜地穿着红色的绒靴在上头走。那年的照片都存在我的移动硬盘,如今可能不怎么敢去打开。
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的旅行,家里人也会担心网友见面会不会出事情,又或者会不会有别的事情。临出门前,我妈还小心翼翼地问我:“你该不会,和他谈朋友?”家人朋友总是很奇怪地觉得,男女之间不可能有单纯的友情,但毫无曲折地,十多年来就这一次见面,交流的平台,从论坛、到QQ、到短信,再到博客、微博和微信,联系一直不断,我们也一直维持着简单但深厚的友谊。
那些年都聊些什么呢?从一开始共同关注的动画漫画啊,到后来各自看的书和美剧和电影,到时政、民生、五花八门。有时也聊情感,你说有过两次恋爱,分以生离和死别作为收场,我说放宽心,总会遇见好的;我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谈情说爱,你也劝说要给生命多点机会。
后来你有了一次很成功的相亲,那个女孩子心灵手巧,你们很快就结了婚,我听说你用硬币自己打了一个戒指的故事,感动许久并有一些开始相信爱情。你介绍我们认识了,简单地在微信上交流,分享些旅行途中的趣事、还有偶尔两个女生联合起来揶揄一下你,你急得跳脚说你俩这是上辈子的姐妹还是怎样。
再后来,你的小宝宝诞生了,一如我所想,是个淘气的男孩。你俩的朋友圈,就从之前的天南海北,转而变成了晒娃不停的节奏。两人世界变成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真的是打心底里头替你们俩开心呢,可以在茫茫人群里找到彼此,是需要多大多好的运气。虽然心底也会有一些惋惜,生了娃,说好的一起去日本、大英博物馆和意大利的行程,就此搁置了吧,但或许再等等我手头的事情忙完,抽个小长假温暖的天气里来探望一下成为爸爸妈妈的你们。
就这么一等,竟然成了永恒。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十来天前在朋友圈看到你妻子的文字,怎么也不敢相信我发给你的问号不再有回复,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的证实:他走了。
走了。
而我至今也不知道,是怎样一场意外,把你带离了人世,突然得像一场肃杀的冷空气。我当然不敢细问,也不知要如何劝慰,因为那一刻我自己的震惊和伤心都要把我击溃,更何况你身边的、最亲密的爱人,带着你刚满一岁大喊着爸爸的孩子。所有的无能为力都把未能尽早尽快去探望的安排,放大到无限的懊恼,我怎么会知道,有些事情不做,真的就没有机会再实现了?有些人见过一次,真的就没有机会再相遇了?
我们好像以前也谈过死亡,谈过灵魂。我们都科学地不相信生后意识的存在,但也尊重地保留一切可能的意见。如果说信则有的话,你现在应该存在在某一个可能性的冥冥之中。
你会原谅我的一次次拖延么?你看得见我写的字字句句么?如果有另一个世界,请你好好的;如果逝者可以庇护,请一定保佑你的妻儿;而我,亦会尽我所能,安慰和照顾他们。
谢谢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