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17~18回 | 元妃省亲

十七回的回目是: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实际上在十七回文中没有写到贾妃归省庆元宵的内容,直到十八回才开始写。

这两回的内容,细密烦琐,铺陈排演,场景描写细致真实,处处表现贾府鼎盛之时的那种豪华讲究。

紧锣密鼓地耗巨资修建“大观园”,实际上也是皇家园林,各种景点设计、建筑风格、陈设家什、树木花草,一应具全,目不暇接, 从内到外的各种准备终是为了迎接元妃出宫省亲。

这是书中除秦可卿葬礼排场之后,又一次盛大的仪式描写。

元妃省亲是一场重要的情节过程,没有元妃省亲就没有“大观园”,没有大观园,红楼梦也就少了很多精彩的故事。

说说贾元春

贾元春是贾府的大小姐,贾政和王夫人的女儿,进宫后初做女史,后晋封“凤藻宫尚书”,加封为“贤德妃”。并获恩准可省亲。

这条牵动贾家命运走向的暗线,众人心中已成传奇的贾府大小姐贾元春,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正面出场,成为整部小说的诸多关键性情节之一。

像荣宁这样的没落贵族,靠的是祖先的余荫而维持,终究隔了创业的祖上已超过三代,元春因“贤孝才德 ” 被选进宫里做了女史,后又被晋封“凤藻宫尚书 ” ,加封“贤德妃 ” ,可以说是荣宁两府女性中地位最高的一位。除了靠祖宗功名基业外,与家里出了“皇妃” 这层关系息息相关。 贾府正是靠着这层关系,与贾元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红楼梦》中一条潜伏的暗线就是元春,从元春进宫,贾府开始逐渐走上繁盛时期,等元春被封为贵妃,贾府达到鼎盛,元春生病,贾府也是一片哀景,最终,元春暴毙,贾府根基倾倒,树倒猢狲散。

贾元春省亲的日子定在正月十五上元节,看似不过一个日期,却绝不简单。

元春的生辰为正月初一,所谓一元初始。贾家上下认为有大福气,连冷子兴都说她生在大年初一,“ 这就奇了 ”。古时候人口少,很难碰到一个和新年重合出生的孩子,所以在当时算得上祥瑞。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是月亮不断上盈的时候,至正月十五彻底满月,达到最甚,随后就越来越亏损下去。贾元春省亲是她一生最荣光的时刻,时间用在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正是最鼎盛的时刻,(脂批二个字形容  “ 显极 ”最贴切。)

但是,月满则亏,贾家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元妃省亲

“元妃省亲”全过程

•省亲前一天:

各处关防,挡围幙,指示贾宅人员何处出入,何处进膳,何处启示种种仪式。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马司打扫街道,撵逐闲人。贾政等监督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已停妥。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省亲当天

第十八回,写贾元春回娘家省亲,时间是元宵佳节那天晚上。元妃从宫里出发时是戌初,也就是傍晚7点,离开的时候是丑正三刻,也就是凌晨2点45分。元妃从皇宫出发,到离开贾府,总共7小时45分,也就是说,她在贾府呆了大约七个小时。

•概述经过

元妃省亲时先看到大观园,暗叹过于奢华,其后与贾母,王夫人等亲人相见,都哭了一场。接着见了林黛玉、薛宝钗、薛姨妈,又见了贾宝玉,然后看了匾额,她着各人选一首题诗,薛、林二人得到赞誉。宝玉独占四首,薛宝钗看见她用了“绿玉春犹卷 ”这一句,提醒他元妃不喜欢“绿玉”一词,叫宝玉改成了 “绿蜡” 。宝玉作了三首,正在苦思冥想,黛玉随即帮他作了一首,让宝玉誊抄 “杏帘在望 ”。结果元妃看了宝玉的诗作,喜之不尽,说最后一首为上。把山庄名改成了“稻香村”。最后再听了几出戏,也就撤了。

•我们来看,归省那天晚上。

“太监,各按方向站住,贾赦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半日静悄悄的. 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走来, 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幕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一对对龙旌凤そ,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人未见,皇家的威严尊贵气势彰显。

“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影缤纷,灯光辉映,细乐声宣。元妃登舟,只见两边石栏上、树上高悬万盏玻璃风灯,与水中荷荇鸥鹭诸灯,上下争辉,水天焕彩。”

这样的场面,“真是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难怪元妃点头叹道 : “ 太奢华过费了!”

• 小说中对元妃省亲有极为细致的描写:

“贾妃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探、惜三姊妹等俱在旁围绕,垂泪无言。半日,贾妃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道 :’ 当日即送我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好容易今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贾妃垂帘行参等事。又隔帘含泪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贾母等跟元妃的表情对话,是没有权力、等级的。只有人性,骨肉亲情支配着人的行为,“送她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可能是撒娇话,也可能是报怨话,我们完全可以透过她简短的这句话,读出那种淡淡的怨恨。

而贾政和元妃之间的对话,咋一听,总觉得十分别扭,这哪是父女之间的对话,分明是君臣之间的斡旋。也是啊,元春身旁时刻有皇家的太监们,此时隔帘埋在心底父女亲情的对话也只能通过这刻板迀回的方式表达。 千言万语,不可乱说。

能将父女关系扭曲到这种病态的地步,正是这赫赫的君权,也是对封建的皇权讽刺的表现。

有人曾用“一叹三劝 ”  来概括元妃省亲的过程。一开始是她在轿里看到大观园里的景色,点头叹道“ 太奢华过费了!” 这是一叹。

继而是三劝:一次是她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眺览徘徊。她看到一处处铺陈华丽,一桩桩点缀新奇。元妃虽加奖赞,但劝说: “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

再次是请驾回銮时,元妃拉着贾母、王夫人的手再四叮咛:“ 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糜费了。”

第三次是在小说八十六回,元妃托梦于贾母:“ 荣华易尽,须要退步抽身”。

元妃是智慧的,当全家人都沉浸在“烈火烹油之盛” 的时刻,只有她没有被眼前花团锦簇的园景遮蔽了双眼,她想到在奢华过费的后面可能给贾家带来的巨大危机,乃至最终可能导致家族亡命的危险。

元妃省亲

在这短短的7个小时里,元妃几乎是从见到祖母和母亲开始,就一直哭,断断续续的,竟哭了六次,见到日思夜想的家人,她有多少难言之隐呀。

她不仅是哭自己,元妃的眼泪和强颜的欢笑,都说明她内心里的苦楚,孤身一人,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又三次吩咐不可奢靡,初入大观园,见到牌坊上写着“天仙宝境”四字,觉过于夸张忙命换成 “省亲别墅 ” , 她的哭泣,更是在担忧贾家的奢靡浪费,眼睁睁看着贾府子弟的败落,竟无一人可用担当。

这一次挥泪作别,不舍似有万语千言,回宫是分离,更像是死别。

我们都知道,元春再也没有第二次省亲,贾府也并未因此得到实际的荣耀,没有一个人因为元妃封妃而加官晋爵,也没有人因此而晋诰命。

元妃省亲后,留下的好处就是因她的指令,宝玉和一众女儿们,入住进了大观园,从此开始一段世外桃源般的美好生活。

2021--12        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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