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枫林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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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话,我想慢慢听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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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她独自一人躺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在辗转反侧中再次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空虚。

她已经失眠很久了,墙上的时钟从十二点一直走到凌晨两点,在这漫长的两个小时里,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曾经那些残缺的画面,破碎的片段强势地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原本已经模糊的背影,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播放中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尽管她的脑海中依旧有残存的理智,仍坚持用微弱的声音向她诉说着赤裸的事实,她分明感受到接踵而至的痛楚,如滔天巨浪般,似乎要冲跨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颜枫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泪,很应景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滴落到雪白的床单上。被这沉闷的空气打扰得有些烦躁的她,从床上爬起,径直走到桌子前,注视着镜子中那个自己:乌黑的长发蓬松散乱地搭在肩上,白皙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冒出了几颗痘痘,一双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黯淡无光。

她就这样,很出神地想着。突然,漆黑的房间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在几秒钟的迟钝过后,她恍然回过神来,顺着光亮望去,看见自己的手机上弹出一条新的消息——是兰歆发来的: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颜老师吧。

委婉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宽慰。她拿起手机,若有所思地愣在那里——不单单是回忆心中的那个他,也在思考如何答复这突如其来的关心。

她很快找到一个绝妙的借口,简单整理了一下语言后给出了答复:你明天还有工作要忙,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伴随消息的发出,她释怀许多,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玩具熊,她拍了拍上面的灰,顺手摆在双人床的右侧。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只玩具熊,她总会自然而然地想起颜枫——尽管伟岸的背影随着时间渐行渐远。习惯性的,她总在入睡前将玩具熊摆在自己身旁。

回到床上,她用双手托住头,重新望向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间指针已经指在了“3”的位置,窗外的天空全部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楼下的马路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隐隐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稀薄起来,猛地吸入一大口空气后,她屏住呼吸,默数着时间,直到再也坚持不住,她才张开嘴,将空气缓缓吐出。

她清晰记得,颜枫还在世的时候,自己也常在他面前做起这个动作,鼓起的腮帮,搭配那双同样圆鼓鼓的灵动的眼睛,颜枫每每如蜻蜓点水般用指尖划过她的额头,留下那句“你这样真的好像一条鱼啊,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好像仍回荡在整间卧室里。

双鱼座的女孩都是这样的吗——那也挺好的。浪漫的双鱼,宁愿永远沉溺在幻想的温柔乡中,也不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清醒的一刻。

她记不请自己是什么时候重新睡着的,只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了“6”的位置,灰蒙的天空重新染上一层鱼肚白,窗外的马路上也传来熙熙攘攘的谈笑声……

洛川的天气,或许真如老人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在叫骂声中才能收敛本性,温柔的对待只会使它的叛逆变本加厉。

那会儿姜菲菲刚到洛川,还不大愿意相信这句话,认为所谓的善变多半有夸张的成分。但很快她就领悟了,亲眼目睹晴空万里的烈日被遽然泼上青灰,她心有余悸,最终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姜菲菲出门的时候,太阳正毒得火辣,她身上单薄的T恤,在午后突如其来的骤雨中被打湿,星星点点的水渍,与原先的汗渍交织在一起,反倒掩盖了那幅汗流浃背的模样。

她本打算在暴雨之前跑回家,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从公交车上下来的一瞬间,一声轰隆的怒吼,紧接着倾盆大雨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她头上。

街上的行人纷纷停下,打开雨伞后又四相散去,只留下姜菲菲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发愣,任凭雨水将她浑身淋得透湿,宽松的T恤,紧紧地贴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雨这么大,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一把伞撑过姜菲菲头顶,却并不直接掠过,而后两条细长的影子逐渐重合,贴在一起,合影中冒出一个头,细长的脖颈,将那颗头,突兀于整片阴影。

她听见雄厚的男声,从她右耳边响起,一路贯通至她的左耳。紧接着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眼前,将整把伞朝她的位置挪了一点。

那只手确实很大,却并不像她想象得那样粗糙,五根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住银白色的伞把。

她看得正入神时,那人的另一只手却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也由最初的雄厚,变得清润起来:

“你还好吧?”

姜菲菲回过神,抬头望向那人,看见雨伞下一张俊秀的脸,深邃的眼睛,恰好与自己四目相对。

如被枫叶染过般,她两颊瞬间涨起一片绯红,羞涩地望向稍悄踮起的脚尖,惊慌失措的双手,在空中胡乱纠缠着。

也许是看出她的羞怯,男生会心一笑,仍是用很清润的声音说道:“雨这么大,你家在哪儿?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姜菲菲本该考虑身旁的这个男生是否值得信赖,但望着那双深邃而又清澈的眼睛,她听到心的深处有个声音,催使她莫名愿意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人。

她点点头,算是默许了男生的话,却并不告诉他地址,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走,男生很配合地跟在她身后,手中的伞略微向前倾斜。

车站离姜菲菲家并不算远,只有大约五百米。平时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这一天姜菲菲却觉得格外漫长,进大堂的时候,她回头望向男生,看见他站在大门外,默默看着自己。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

“颜枫。”男生简短问答道。

“谢谢你。”

男生没说话,转身举起了伞。

雨依旧下着,姜菲菲站在大堂内,看见男生举伞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大雨中……

姜菲菲有个改不掉的习惯——喜欢逛街。准确地说,似乎没有女生不喜欢逛街。

像先前一样,吃过晚饭后,姜菲菲出了门,来到离家不远的商业街。因为是周六,商业街上站满了人,原本就不宽阔的道路,此刻更显得拥挤。

街道的拥挤在姜菲菲眼中已是常态,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她再一次碰到了那个叫颜枫的男生。

她正在人流中穿梭着,在不经意间瞥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伟岸的身影隐匿在人海中,在她的视野里时隐时现,尽管如此,凭借短发下那件似曾相识的深红色短袖,她坚信那个人就是颜枫。

姜菲菲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加快脚步,逐渐靠近那个身影,直到她与那个身影仅有一步之遥时,记忆中的侧脸再次出现——是他,真的是他。

姜菲菲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一个大步来到他的左手边:“嗨,还记得我吗?”

颜枫一愣,朝左手边望去,见到她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礼貌一笑:“呃……当然,你是……。”他拼命去回忆那个名字,眼睛不自觉地上扬。

“姜菲菲。”姜菲菲捂嘴笑道,“上次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离开了。对了,你也是来这里买东西的吗?”

“只是随便逛逛。”

尽管颜枫这样说,姜菲菲看见他的手上正提着大袋小袋的物品。

“要不我们一起吧。”

没等颜枫回答,姜菲菲就转过身子向前走去。直到她再次想起颜枫的存在时,重新转过头,看见他正走在自己身后,和自己隔了两个身位。

“你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吗?”隔着两个身位,姜菲菲叫住了一直低头向前的颜枫,“我想去附近看看。”

在人群的簇拥中,她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一家服装店。

等到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只一眼就看见坐在树下长椅上的颜枫。果不其然,他真的在等自己。

颜枫好像也察觉到了她的出现,原本四处张望的头,在她走出店门的那一刻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你觉得这件外套怎么样?”姜菲菲走到颜枫身旁,从袋子里拿出一件白色西装外套,展开在他眼前:“就当作你上次送我回家的谢礼了。”

“挺合适的。”颜枫扭扭捏捏,费了好久才答应收下,“谢谢你。”

“哼,知道天气冷还穿短袖。还劝我不要着凉呢。”

双眼的对视摩擦出火花,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街上的行人肉眼可见地变得稀少,等到两人注意到这一点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穿过了一整条商业街——是时候分开了。

“这个送你。”颜枫将左手的一个袋子递给了姜菲菲。姜菲菲打开袋子后,见到里面装着一只毛绒玩具,看样子是一只玩具熊。

“送我的?”姜菲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仔细回想,记起中途有段时间颜枫离开过,这个玩具熊或许就是那个时候买的。

望着颜枫远去的背影,姜菲菲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暗藏在心底的情愫,在一瞬间被尽然唤醒。

“你等等。”姜菲菲叫住颜枫,在一秒钟的对视后,她鼓起勇气,“你……我……你有女朋友吗?如果……如果没有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颜枫的嘴角变化微妙,走到姜菲菲身边,他伸出手:“我觉得还是应该我主动点吧。”

是吗——姜菲菲嫣然一笑,一切都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美好。

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虽然只是她一个人幻想的。

事实证明,她心中幻想的美好未来并没能成为现实。

这一天,颜枫罕见地没有来接她。

姜菲菲从医院出来时,习惯性地右拐,从侧门径直穿出,停在了医院旁的一家服装店前。见到姜菲菲后,店里的老板隔着一层橱窗,朝她喊话:“姜医生,又在等你老公呢?”

扭过头,姜菲菲冲老板一笑:“还只是男朋友,不过……”

“那你倒是催催他呀!”不等姜菲菲把话说完,老板急不可耐地打断她的话,声调也比之前高出不少。

姜菲菲有点害羞,感觉到自己的耳郭热得发烫,她挠了挠耳朵,将视线移回到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六点了,颜枫依旧没有出现在她眼中。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说不定他有什么事情耽误了。”老板收拾好东西——她也准备下班了。

姜菲菲坐在路旁的石墩上,双手托住圆鼓的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然站起身,眼神里闪出一丝光亮:“我先回去了。”

“真的不给他打个电话吗?说不定他一会儿就来了。”己经走了几步的老板折返回来,劝姜菲菲考虑清楚。

其实,姜菲菲并不打算离开,只是做个样子,可经老板这么一说,她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心里压根就没有我”,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有了这个念头后,她又突然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因一次偶遇莫名爱上一个人,稀里糊涂地将全身心托付给他,他却好像从来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就连接自己回家这样的小事,他也能抛诸脑后。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一步一抽泣回到了家。

夜幕降临,沉默了两个小时之久的门终于传来了转动锁孔的声音。

“你总算回来了。”坐在沙发上,姜菲菲用余光瞥见进门的颜枫。

迎接她的,是无声的沉默。

“说说吧,怎么回事,连电话也不愿意打一个。”

“找几个学生家长谈了一会儿,不小心忘了。”空气中传来颜枫如蚊子嗡嗡般的解释。

现在,轮到她姜菲菲无言以对了,两个人就这样在空气中互相僵持了一分钟后,她率先开口:“冰箱里有剩菜,我给你热一下。”

或许,他颜枫并没有错,这才是爱情真正的模样,是她姜菲菲幻想得过于美好欺骗了自己。在厨房转角处望见颜枫狼吞虎咽的模样,她感受到自己的眼角又开始隐隐发痒。

因为领导的要求,颜枫任职的学校需要安排一名老师前往西河支教,这一去少说就是半年。

晚饭的时候,颜枫将这事告诉了姜菲菲,言下之意就是他打算申请这个名额,但遭到了姜菲菲义正言辞的反对,她给出的理由也很直接:西河太落后了,艰苦的条件是一直生活在洛川这种大城市里的颜枫难以想象的。

面对姜菲菲的反对,颜枫本打算再说点什么,好让她能有所退让,但望着她脸上寸步不让的严肃,很明显一切话都是徒劳的,他只得将那些想好的措辞全都重新咽回到肚子里。

当然,他并不打算放弃,在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后,颜枫背着姜菲菲填报了申请表,偷偷登上了开往西河的列车。

等到姜菲菲知道这件事情时,颜枫已经离开了洛川,只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一封信,信上解释了原因,话里话外满是诚恳的歉意,姜菲菲却觉得虚伪——大骗子!不是说好不走了吗?她拨给颜枫,电话那头却始终没有回应。嘟嘟的呼叫声,将她那颗脆弱的心血淋淋地撕成两半。

她将头埋在枕头里,痛哭直至失声,在最后给兰歆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在西餐厅见面。

说来也巧,和她当了四年高中校友的兰歆,竟然和颜枫当了同一所高中的老师。和她的活泼外向不同,兰歆腼腆内向,多愁善感,说话时也总是轻声细语,全然没有她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偏偏这种人,成为三尺讲台上的教师,成为她姜菲菲最好的朋友。就连她们自己,也曾坐在一起,感慨命运的奇妙。

“你还在生他的气吗?”兰歆小心翼翼切下一块牛排,送进了嘴里。

姜菲菲没说话,端起桌上的红酒抿了一小口。

“既然他已经走了,我们也只能接受,我相信颜老师也是为了西河的孩子们才这样做的。”

姜菲菲仍是一言不发,扭头望向了窗外。窗户的另一侧是一棵巨大的枫树,树的顶端正好与窗口齐平,繁茂的叶子,沿着曲折的枝干一路伸至窗口。姜菲菲伸手摘下一片,夹进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

和兰歆告别后,姜菲菲独自沿着一条新修的人行道返回。那条路姜菲菲第一次走,所以还有些陌生。见到路的两旁新栽上两列枫树,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坐在树下的长椅上。一阵秋风抖落枝头的叶,有几片不偏不倚落在她脚尖,她像是很熟练的,将那几片枫叶尽数拾起,一并夹进了笔记本里。

做完这件事后,她站起身,继续沿着那条人行道返回。秋风的势头逐渐大了起来,她下意识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匆匆回到家。

空旷的房间里一个人愈发显得冷清,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她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颤抖地打开了那扇柜子,一张被蹂躏得满是皱痕的纸,静静躺在两本大书之间,只漏出一个小角,被姜菲菲用食指和中指两指捻住,缓缓抽出。

纸上的几行小字,在长年的蹂躏中已经黯淡,唯有末尾的几个蓝字依稀可以看清:肝癌晚期。

一阵惊雷轰然而降,紧接着如白驹般跨过窗台的闪电,顷刻间照亮姜菲菲挂着泪滴的脸。

姜菲菲是在不经意间发现颜枫的病的。

一天中午,姜菲菲收到兰歆打来的电话,一接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颜老师今天怎么了,刚才跟我说他有点不舒服,要我帮他代一节课?”

电话另一头的姜菲菲听得一头雾水,但出于医生的本能,她还是耐住了焦急的情绪,安慰好兰歆后她转手打给颜枫,嘟嘟几声后电话那头响起清润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学校,怎么了?”

果然在撒谎,大骗子!姜菲菲在心中默默骂道,“没什么,就是问你今天能不能来接我。”

电话另一头依旧是熟悉的苦笑,缓缓吐出一句:“我尽量。”

颜枫看不到的是,姜菲菲的眼神,在一字一句中逐渐黯淡。

医院批准了她的请假单后,她拎起包就往家里赶。有一种预感告诉她,颜枫一定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自己,而这一切,都会在自己回到家后真相大白。

一通翻找过后,她依旧一无所获,正当她迷茫之际,她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那扇独属于颜枫的书柜里。尽管她一百万个不愿意,她还是决定打开那扇书柜一探究竟。

然而,她并没有那扇书柜的钥匙,当初她曾答应过颜枫,两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那扇书柜,是颜枫唯一的私人空间。

她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都隐藏在那扇书柜里。

这一晚,她彻夜未眠。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她来到沙发上,顺利拿到了书柜的钥匙,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无名的羞愧。

但她已经顾不上所谓的羞耻了,此刻的她,已经被好奇心占据了全身。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奇心如此重的人,可对于颜枫,她无法隐瞒内心的那种渴望。

她最终发现了夹在大书间的那张小纸,所有的谜题,都伴随着那张纸的发现而真相大白。忽然之间,她明白了这一切的背后,隐匿着一股冥冥的力量,诱惑她费尽千辛万苦,去寻找一个她不愿接受的结局。

身为医生的她,却对他的异样没有丝毫察觉。

将钥匙丢进抽屉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进厕所里,她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

窗外的阳光,依旧像昨天一般明媚温暖,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下,给人一种莫名的安慰。

街上穿梭的人流中响起连连吆喝,似乎无人想起旭日初升前夜的奏章,昨晚死一般的寂静惟有她一人听到,也只有她一人在刹那间明白夜晚的悲伤永远不会在白天被人们所看见。

洗完脸后她端坐在化妆镜前,从隔离到定妆,再到修眉完工,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地令人难以相信她才仅仅学习化妆一个月。

拉上行李箱,她出了门,坐上了通往西河的列车。

窗外风景飞逝流过,大片田垄充点群山脚下。层峦叠嶂虽美她却无心观赏,只是握着手机坐在座位上发呆,空洞的眼神,灵魂已逃离她空壳般的身体。

列车缓缓停下,她走出站,一步一脚印,眼前的房屋稀稀落落散落在树林间——西河,才应该是颜枫真正的归属。

“你好,请问颜枫是住在这里吗?”姜菲菲遇见正在门口聊天的一群老太太,操着一口普通话,她俯下身子,用手比画着颜枫的模样。

讲明身份后,其中一位老太太从椅子上颤颤巍巍站起身子,指着远处的一片枫叶林回应道“颜枫就住在那儿,多好的娃儿命惨哇,死得早啊!”

踏着脚下摩挲作响的枫叶,眼前的小木屋在姜菲菲梦中已出现过无数次,反复的深呼吸后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它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却依旧催使她的泪腺终于失去控制。

木屋内陈设简单,只有简单几件家具。一张方桌分两半,一半作饭桌,一半作书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朽木的气味,她呛得夺门而出。昏暗的灯光、堆叠成山的书本,散落在地上的药瓶……每每在她梦境中出现过的破碎片段,此刻一一应验。

理想与爱情,他曾想过都抓住,只是上天不愿予他这许多时间,乘着理想来到她面前,亲口把爱说给她听。

“枫,我来了,你看见我了吗?”望着屋外的枫林间,乱草已长得坟头般高,镌刻下绯红的墓铭,如鲜血染红一片深林。

屋外的枫叶,在晚秋的十月,随微风吹落,飘摇在半空的叶,纷飞着划过傍晚的夕阳,编写着梦中无声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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