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百次切开实验水母的伞盖时,触须突然缠住了手术刀。
这种名为"幽灵钟"的深海生物在培养皿里泛着蓝光,半透明的腔体里漂浮着类似人类瞳孔的结构。当我凑近观察时,隔着三级防护手套的指尖传来刺痛——它在模仿我的指纹。
"声呐显示海底峡谷出现相位重叠。"同事杨帆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要不要派人......"
话音未落,整座实验室突然倾斜45度。我的咖啡杯滑向观察窗,却在触碰玻璃的瞬间穿透过去,像穿过全息投影般消失在深海里。培养舱里的海水开始逆流,成群的水母从排水口倒涌进来,每只腔体内都闪烁着不同的实验室场景。
我抓住操作台站稳,发现显微镜下的水母细胞正在分裂出我的脸。那些微型面孔的嘴唇同步翕动,通过声波共振在舱室内形成轰鸣:"你们打开了错误的门。"
应急灯亮起时,杨帆的防护服已经空了一半。右半边身体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残余的左手上,电子表显示着体温-47℃。他的对讲机还在持续传来声音,却是我的声纹在重复:"相位误差47%,重复,相位误差47%......"
当我冲向逃生舱时,海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质。成百上千个"我"从不同角度的空间裂缝中伸出手臂,有的穿着二十年前的宇航服,有的皮肤上布满鳞片。某个瞬间,我看到某个"我"的手腕内侧刻着"标本47号"。
深潜器的操控屏自动启动,声呐图显示我们所在的马里亚纳海沟正在分裂成47个平行剖面。更恐怖的是每个剖面里都有一模一样的实验室,无数个"我"正在疯狂敲击着键盘。
当深潜器突破临界深度时,舱内所有显示屏突然熄灭。最后的光源来自舷窗外——那些幽灵水母聚合成巨大的发光体,组成了我童年卧室的轮廓。母亲的声音从深海传来,说着我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秘密:"那年你溺死的47秒......"
深潜器的机械手突然自行启动,抓住了某个正在坍缩的相位泡沫。泡沫破裂的瞬间,我听到了整个太平洋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