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家里人都说我像个女孩子,因为我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巧克力,用我爷爷的话说“你娃儿就是从蜜罐里面跑出来的小蜜蜂。”
在我印象中,最好吃的巧克力是我在上小学二年级时,姑奶奶从深圳给我带的,我还记得那时候望江交通不是很发达,得知姑奶奶要到时,爷爷带着全家人,在现在817车站对面等着,等了将近半小时,姑奶奶才风尘仆仆的从面包车上面下来。
姑奶奶嫁到深圳已经有40几年,离开望江之前,还和爷爷他们一起吃大锅饭。爷爷看到姑奶奶神色激动,我看见他脸上花白的胡子在微微颤抖,姑奶奶留着泪,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相拥而泣。
姑奶奶慈祥的摸了摸我的头
“都楞个大了。”
然后从行李箱里拿出金色包装的盒子递给我,我看了眼是巧克力,内心激动万分,因为我从来没有吃过包装这么好看的巧克力,盒盖上烫金标贴,每颗圆形巧克力球上面都印有FERRERO ROCHER字样,我咽了咽口水。
大人们在客厅欢聚一堂,小镇入夜后街道几乎没有什么人,路上冷清的灯光看得见几只飞蛾的影子。老路小巷曲折幽深,灯光透过门缝流淌进来。我含着巧克力坐在父母旁边,和大人一起讨论、一起聊天,聊着就昏昏欲睡。
夜深,父亲抱着我,我抱着巧克力,伴随满天繁星回家。
姑奶奶没住几天就要离开,离开时,全家人都赶往送行。她握住爷爷的手“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眼里噙着泪。爷爷眼眶红红的回道“没事儿,过段时间,我们来深圳看你。”我跳起来吼道“要去深圳耍了!要去深圳耍了!”大人们都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说,好好好!我们一起去看姑奶奶!
现在想想,这些笑声,可能是下意识无奈发出来的吧,深圳离望江有多远,可能超越了这个小镇所有人的想象,在当时交通不发达的年达,亲人距离是多么遥远的存在。
我所在的小镇叫望江,位于江北区郭家沱,背靠铁山坪,正望长江水。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这儿就是造大炮和导弹的军工厂,从那时候留下来的防空洞成了我们儿时乘凉避暑的宝地,一条马路横穿整个望江,从正路再分出无数条支路,支路再汇聚到望江码头,停泊的船只,渔民乘着渔船在江上捕捞,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我的童年就是构筑在望江这片山水环绕的小镇上,
自从得到姑奶奶的巧克力之后,我顿时成为了小伙伴的领袖,只要听我的命令,我便赏他半颗巧克力。隐隐以领袖自居的我,却丧心病狂的将过年没有放完的火炮儿从家里拿出来,聚集几个小伙伴准备去炸学校对面的老黄狗。老黄狗经常吓唬过路同学,我身为领袖,肯定有义务去帮助弱小嘛,当我把火炮儿朝老黄狗扔过去时,它迅捷又准确的躲过我的攻击,笔直的朝着我屁股就是一口,小伙伴们顿时散去,我又哭又叫,幸好老黄狗家有人在,把它牵走。后来,父亲为此事儿给了我脸上一重击,非要那户人家陪个说法,那家人赔了钱,就把老黄狗送人了,现在想想当时真是手贱。
可这下好了,因为被咬,每周都要去打狂犬疫苗。从小就怕打针的我,每次都在诊所路上哭的死去活来,夏天的阳光照射在我泪水流淌的脸上,透过眼睫毛还能模糊看见彩虹,父亲双手使劲按住我时,一阵巨疼便从臀部直击泪腺。
夏天的风永远是和煦的吹在脸上,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个“石头王国”,就是一个斜坡,斜坡上面堆满了石头,我们放学之后,就喜欢在坡上玩耍,顺着堆砌的石堆往下滑,滑到底屁股上沾满泥土再跑道顶端往下滑,小伙伴们的欢声笑语混荡在干燥的空气中,知了的蝉鸣不过是陪衬的伴奏。
披着脏不拉几的衣服,刚到家,我妈的目力瞬时集中在我身上,今天的她格外暴躁,直接省略了拿武器和数落我的时间,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巴子甩在我脸上,我还来不及哭出来,第二个巴掌已经要印在我左脸边,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是谁往后面一拉我的后颈,我被揽入在怀中,抬头才看见爷爷用气愤的眼神盯着我妈,护住我的手格外用力。
“老汉,你放开,我今天非好好管管他不可,你看他一天像撒子样儿!”。
爷爷不说话,把我挡在身后,我妈摇着头叹了一声,又系上围裙进厨房了。爷爷找了条毛巾,拍打了我身上泥土,捏了捏我的脸“以后莫楞个调皮,把一身搞得脏兮兮,看把你妈气的。”
“切,爷爷有你在,我才不怕她呢。”
爷爷皱纹横纵的脸,绽放出笑容,像是脸上开了一朵菊花“那,要是爷爷不在了,谁保护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