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古董店

图片发自简书App


因古董铺规定不许拍照,否则一定要拍上两张作为留念的。那么图片就附一张青岛的老居民建筑,以此表达对旧物的留恋。

第一次踏入海边的古董铺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当时因接到一家传媒公司的入职通知,内心雀跃地提前一站跑下公交车,流连辗转于一个卖小人儿书爷爷的摊位。继续向前走,发现一家装饰奇特的店铺。

它坐落于海边马路一百年前的一座欧式建筑里。旁边是一家时尚的女装店,而它却没有广告牌。门口凌乱堆放着陈旧的山地车,木头大门上挂着轮胎。向里望去,灯火昏暗中隐约只瞥见一只挂钟。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真让人好奇心难耐。 身后走来一个高瘦古铜色头发的外国男人。刚才,我看到他悠哉悠哉地仰靠在公共椅上喝啤酒,但没把他和这家店联系起来。

他告诉我,自己是来看店的,德国人。老板正在二楼上睡觉。这是家出售欧洲二手物品的古董铺,外屋是老板的货,里头那间是他的。他放我进古董店的理由是看我不像坏人,不会捎带他们的物品。我开头讲的英文,他却用汉语对答如流。

当我踏入这家古董铺时,心激动地提到嗓子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午夜巴黎》中男主人公小说中塑造的情节:一个男人经营一家贩卖二手物品的古董店。他履遭到周围一群伪知识分子的嘲讽,却乘着午夜的马车,在另一个世纪得到了海明威和格特鲁德·斯泰因的肯定和点拨。

这样的景象,也让人想起电影《奇怪的她》里面老人亲临的照相馆,我幻想着在这儿兴许也能通过什么物件穿越时空。

这铺子是分里外两间的。外头那间屋墙上挂着各类挂钟、新闻摄影图片,鱼骨标本,还有轮船方向盘。桌上堆满了我不认识的几座老旧的小型机械。外屋和里屋的小“隔断”是好几件挂起的旧赛车服。男式的,上面印有狼或鹰的图案。

里头那间屋的物件摆放相比就精细整齐多了。多数物件都平平整整陈列在木头格子架上。有小型相机、老电视,录音机,小闹钟,还有老照片、信件和精致的明信片。地上摞着厚厚的国外旧杂志和报刊。

  我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外表随性有些狂放不羁的德国男人,猜想他的性格里一定有细腻精致的一面。而他的合作伙伴定是个更加豪放且更具厚重感和沧桑感的男人。通过藏品与物件摆放,开始联想二人的个性。

德国店主用留声机放起了滚石摇滚乐,他的五指敲击桌面划过一个漂亮的弗拉门戈弧线。我问他下一首是否想换首节奏慢一点的歌,和店里的气氛比较搭。他摇摇头说:“不,我现在想要快一点的。你不是第一个在这儿建议我放慢歌的人。但总听慢歌,怎么受的了呢?一次,有位中国客人哭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听德国店主这样说,我倒是一下子就能理解那位客人的心情,在这个四处拆迁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居然还存有这样的地方。也许那位客人在观看这些陈旧的物品时回忆起了什么。某一个心灵深处的点被深深触及到了。

我相信那些被人使用过的物品也是能传递感情的。

这时手机没有电了,德国店主很热心地让我把手机放屋里充电。当看到我的苹果手机时开始对乔布斯嗤之以鼻。他说:“乔布斯是个骗子,苹果很多技术是德国造的,美国人却拿走多数的钱。”得知购的手机是买的二手货时,他夸我聪明。

然后 我们坐下店对面的公共椅上开始聊天,从黄昏聊到天黑。撸猫,看人,偶尔咒骂两句从身后启程掀起浓烟的公交车。偶尔涉及到的国家政治之类的敏感话题彼此都很默契地没深聊下去。

他告诉我他每天坐在这里看来来往往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得出谁是善良的人,谁有可能心怀不轨。因为人的眼睛时不会说谎的。

他告诉我,几个月前,小店曾丢过东西,脚下的这只黑猫因吃了对面饭店送来的剩鱼曾差点被毒死。

我想大概因为生活中有人嫉妒或讨厌他,或者碍于不能报复他,就只好将报复心发泄到宠物身上。

所以古董铺的门,他只会对那些他认为安全的人敞开。

晚上八点,中国老板终于起床从楼上下来了。德国店主赞不绝口的这位位深沉有味道的艺术家,赛车手终于得以一见。

当他坐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立刻从话唠变成了哑巴。

因为我觉得,自己稚嫩的言语和阅历在他面前会显得多么无聊和苍白。

他看起来起来五十岁左右。也充满狂野和不羁的气息,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拘束和框架,但又兼具内敛和稳健感。说话又十分谦和客气又有分寸。通过简短的对话,我了解到中国老板曾做过多年导演,喜欢骑行。

当他与门口堆放的山地车出现在一起时他与山地车是那样相得益彰,这些门前的物件也没显得那么突兀和孤独了。

好心的德国店主要留我吃晚餐,正待我打算撤离时发现送来的筷子多了一双,禁不住盛情而此留下。我和中国老板的谈话模式是人家问一句我答一句,不想暴露出自己初出茅庐卤臭未干的小孩儿脾性。但即使我这般谨慎,到底还漏了怯,经不住两位主人的邀请喝了两杯。德国店主为我盛上面后告诉我吃过饭后胃不疼而且能喝更多。又纠正我的酒文化错误,比如要先给老板碰杯,因为他更年长,还有如“喝一口”和“干杯”是有区别的。

他还抛给我一个问题:“青岛人自我介绍时会直接说自己是山东人,但其他地方的人,比如你,习惯带山东某地。是不是对自己的家乡不够骄傲?”

在这么一个狡猾的中国通面前,我竟无言以对。

那天运气真不错,托我手机充电慢的福。吃过晚饭,德国店主又带我游览了三楼,观看了卧室里的私人藏品。他说他能感受到我对古董的喜爱,所以愿意让我多游览。

我走在前,他打着灯跟在后面。脚步轻轻踏在古老的楼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到达三楼后,我坐在精致狭的阳台上向对面望去,只能看到一小片漆黑的海域,耀眼的霓虹灯和庞大的宾馆,这些庞然大物,令我生出一种要被它们吞噬的感觉。德国店主坐在我对面,嘴里叼着烟,手握啤酒瓶。一直看着卧室窗户和古老的墙壁。我转过身去也看向窗户和墙壁,顿时觉得心里畅快不少。

当对面风景让我们心生厌倦时,我想我们只能选择看向那一片让自己心动的地方。

  我看着邻家的阳台,天台上伸出的竹竿上有凉晒的几件衣服。对面卧室的书桌上摆着老照片和收音机。黑漆漆的楼道,木梯一踩就吱吱呀呀的响。我想,这里曾经居住过的人经历过怎样的故事呢?这座楼曾经的女主人们一定会身着旗袍走出来的吧。天啊,我又在做白日梦了,沉浸于一个过去的时代。但只要还置身于这座建筑,我做的梦就是不飘渺的。

德国店主向我发出了邀请,下周末随他同去潍坊见几位艺术家,几座老建筑面临拆迁,他们要做一些影像留作纪念。

我想,幸而还有影像为后人提供先前的痕迹。

他放起了音乐,接着喝手中的啤酒。用英文说:“聪明的人喜欢艺术。”连他放的音乐也像喝醉了酒的人唱出的旋律。摇摇摆摆,醉意十足。

但最后我们都没有赴约,我回了趟老家,他也因工作繁忙未能赶去。 再回到古董店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这次我因不愿呆在这座城市来辞行。

我想我早打定主意要离开,因为早已失去了对这儿的新鲜感,那份工作,也是日复一日再重复。但海边的古董店给了我一些新奇和向往。使我曾经想要留下,期待能在古董店里能再遇上什么样有趣的人、经历到怎样的故事。

那一天,我确实有在店里遇到几张新的面孔。她们是楼上旅店的住客。两个女孩正要同德国店主去吃午餐。我谢绝了他们的邀请,假装有事,其实是不愿体验和一男两女共同进食的尴尬,也怕别人问起自己日后的打算。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的时候或许不会,因为他很懂得体谅别人。出了古董店,我转身钻进隔壁一家书店,打算在这里坐上一整个下午直到天黑。来弥补大学时不得不急赶两三个小时公交车回学校的不尽兴。

  而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标志着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在那家书店里,我因帮助陌生的老妇人弯腰拿一本杂志,又从黄昏聊到了天黑。

我的前老板在辞退我之前提醒过我:一定不要沉浸自己的小世界里,新媒体工作者需要多关注网友的喜好。

但于我,生命中的意外惊喜皆因对美好的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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