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知怎么了,儿时的记忆反复的冲击着脑海。
吃午饭前,我对女儿神秘的说道:“今天,妈妈要吃个特殊的饭。”
“我也要,我也要!”女儿马上来了精神,美食对她来说是永远的追求。
我拿出冷的馒头,我们陕西人叫“馍”,掰成一块一块放到碗里,加上开水,撒一点咸盐,端上桌。
女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相信看到的一幕。
“就这?”
“是的,很好吃的,你尝尝~”
女儿摇摇头,“这不就是开水泡馒头吗?这有什么好吃的?”
“你错了,这叫开水泡馍!”
“哈!整得跟羊肉泡馍它妹妹一样,不都一样吗?”
“你尝尝,看看什么味道。”我坚持让她体验一下。
女儿用筷子夹起一块泡透的馒头,皱着眉头放在嘴里,咀嚼了两下,咽了。
我也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
“什么味道?”我问。
“咸水馒头的味道呗!”
“不,”我细细的品味着,“是我小时候的味道。”
“哎哟,您小时候就吃这个啊!”
是的,我小时候就吃这个。
儿时,农忙的时候,大人地里割麦子,一茬又一茬,我现在还记得,十亩地的小麦,全都是一镰刀一镰刀割出来的,小孩子也不闲着,跟在大人的后面,捆麦子,搬麦子。
我小时候个头高,有男孩子的气概,于是也干了大人的活,和母亲一起挥舞着镰刀。太阳热热的烤着,即使戴着草帽,也是汗流浃背,这都不要紧,最难受的是,麦芒扎在裸露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一出汗,滋滋的疼。
一望无际的麦田在大人眼里是喜悦,在孩子眼里,是无尽的惆怅,什么时候才能割完啊!
好在,贴心的母亲会舍得花钱买一根五分钱的冰棍,安慰了小小的备受劳累的心灵。
好不容易劳作了一晌午,肚子饿的咕咕叫,该回家吃饭了,也可以休息了,迈着欢快的步子跑在乡间小道上,恨不得快点飞回家,把恶毒的太阳远远的抛在后面。
母亲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家门,顾不上喝口水,匆匆洗了手,就进了厨房。
我在堂屋地上的凉席上躺下来,等着母亲做饭端来吃。
“好了,快来吃饭!”
听到招呼声,我欣喜的爬起来,可是看到桌上的饭菜,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桌上,两个碗,里面都是一样的,白开水泡着馒头,旁边,放着两根青辣椒。
“快吃,我放了盐了,有味。”母亲招呼我,自己已经一口馒头,一口青辣椒的吃起来。
小小年纪的我,突然觉得特别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我知道,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带着我和妹妹,所有的家务,所有的农活,都是母亲一个人承担,她很累,很辛苦,但从不说一声,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也因此从小就跟着干活,几乎干遍了所有的农活,甚至连犁地,播种麦子这样的技术活也干过,这是绝大多数同龄人所没有的经历。
我心疼母亲,她不能休息,简单的吃完饭,还得去地里继续干活,我不应该挑食。
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我还是没忍住,委屈的看着那碗开水泡馍。
母亲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房间,一会出来,手里多了一瓶橙色的东西,是“草莓香槟”,父亲从外面跑车带回来几瓶。
那个年代,这可是奢侈品,很少见,母亲不轻易让我们品尝,说要留着到过年的时候再喝。
只见母亲小心翼翼的拧开瓶盖,倒了一茶杯给我,剩下的又放回到房间去。
“喝吧,好喝。”母亲开始吃饭。
我内心小小的欢喜一下子又徜徉起来,美美的喝了一口。
啊,太好喝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喝的“水”啊!
于是带着浓浓的满足感,我狼吞虎咽的扒拉着碗里的饭,一口气吃完。
往后忙碌的日子,开水泡馍会时不时的出现在饭桌上,淡淡的咸味,泡的软软的馒头散发着小麦的香味,一次又一次的暖着我的胃,印在我的脑海。
时隔三十多年,我的味觉依然保留着开水泡馍的的味道,那么熟悉,那么怀旧,让我经常想起,每年都会特意的吃一次这个“农忙套餐”。
那是麦田的味道,母亲的味道,更是童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