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国度的西北边建起了一座一座的巨大工厂，滚滚如柱般的黑烟涌上天空，遮住了炎白的烈日和晒的恍惚的晴空。️这丝毫不影响任何人的生活，因为国度中从来没有任何人仰望星空过，天不管是赤色还是白色又或是黑色的，都与他们无关。

在五月的某一天，天空罕见的出现了闪电，紧接着，天上下起了许许多多的死青蛙，其中的一只死青蛙砸中了子先生的脑袋。子先生从那以后就扔掉了眼镜，告诉身边的人，死尸会像雨点一样从工厂排出的黑云中落下来。瞬间，死青蛙在人们的眼中变成了人的样子，国度中暴怒的民众拥到了西北边，巨大的工厂和高耸入云的烟囱在人们的怒吼中坍塌。

数日后，天空中不再有乌黑的烟云，可是黑烟散去的天空却被一片一望无际的倒立的海覆盖，像极了红墙背面的一位秃头老人描述的湛蓝的天空。

当时国度中更主流的说法是，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什么天空，天上一直都是海，天亮时，天上看不见任何太阳，却不知为何会有光，还能从地上看到天上的一片汪洋，但是却那么遥远，也那么模糊。可能因为地上离天上太远了，基本上看不到有任何浪或者流动。国度中的人称这个天空中倒立的海为蓝海，也许天空一直以来就不存在一直都是海更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国度中的雨水是咸的，但我始终也抛弃不了我曾经历过天空的记忆

所有的这一切就像一个梦一样，然而对于这些国度中改天换地的变化，我却并不是很在意，我瞳孔里的那一点赤色也渐渐的消散了，对我来说，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小白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天上的是海，但是对于可能经历了天空时代的我，我仍然叫天空为天空，这也常常引起周围人们的不满。

在一个天空中飘满纸张和试卷的日子，子先生来到了我的公寓，和我交谈之际还送了一箱满是血的心脏，可以看出那箱心脏非常的新鲜，每一颗都在跳动着。小白拿过一颗心脏咬了一口，红红的汁水就从牙间喷了出来。我和子先生的交谈甚是愉快，我甚至还忘了小观和子先生不合的事情。

最近的生活都很平淡，每当天空中海里的水变暗时，方士就会出现在我的公寓，然而每当那个时候，我的公寓就会很黑，我只能通过她男女不分的声音来想象她的样子。

有一次黑夜，外面不知为何满是手电筒的闪光，方士又一次来到了我的房间，她的手上不知为何隐隐约约长了一些深海生物才有的微小的器官和触手。窗外的手电筒闪光照在了方士的脸上，见到我后，泪珠大小的蛆虫从她的眼角爬了下来，原来这几天蓝海中开始下黑色的雨水，黑色的雨水使人变异，让方士变成了这样。

小白看着这样的方士，哭了起来。我让小白和方士留在公寓里，我去找子先生。大街上，每个手电筒的光就像单个的白色太阳可以照耀整个天空，无数个手电筒的灯光闪耀着，让整个国度比白天还要亮，亮的睁不开眼睛。天上不知为何下着白花花的纸张，地上街道边，一个又一个的身上长了深海生物器官的人被其他人一排排的击毙。只见子先生坐在一辆巨大的通讯车顶指挥着群众对变异者的枪毙，一群群的变异者从小巷中被拉了出来。我向子先生求救，然而子先生指了指后面巨大的横幅，“把一切异端扫出国度”。我不仅没有得到帮助，还被分配了一把枪，我被要求和其他正常人站在一起，而站在我们前面的是一群面朝街道墙壁排成一派的变异者，我不受控制的同其他人一起举起长枪，崩（齐声）的一下，我视野中那一排可怜的人立马倒了下去，在墙壁上留下了一滩绿色的鲜血。

另一边，小白仍然哭着，不过方士的眼睛已经不再有蛆虫爬出了。然而穿过门缝的手电光越来越亮，紧接着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方士立马把袖子拉了下来，遮住了变异的部分，带着还没擦干眼泪的小白，从窗户翻了下去。此时，国度群众的搜索越来越紧锣密鼓，而方士也带着小白谨慎的躲避着搜索。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到国度的西北边。”方士说着，“自从工厂被摧毁后，那里就成了无人区，现在只能去那里躲避了”。

“可小黑怎么办？”小白带着哭腔问。

方士并没有回答小白，身后的手电筒闪光已经把前方的夜空照成了一片白纸，只见方士一手抱着小白纵身一跃，就跳进了那一片白纸一样的虚空中。

此时此刻，天空中依然飘着漫天的纸张，穿过千万束白光，落在了已经被白纸铺满的大街上。我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白纸飘在了我举起的枪上，细细地看还可以看到白纸上的一些公文和印章，“崩”，一排齐发，那纸公文便飘了下去，望着下雪一般的白纸渐渐的盖住死尸，我的眼角不自觉的流下了黑色的汁水。

另一边，小白和方士已经摆脱了追捕，并幸运的遇到了同情变异者的老朋友，孜然。孜然为许多变异者在西北部的工厂旧址建立了一个理想国，工厂旧址上方残留的白色烟云可以保护变异者不被蓝海里的雨水继续侵害，而工厂残留的工业废料则可以帮助变异者恢复局部变异的部分。

每个变异者的变异程度不一样，比如方士只要穿长袖就很难被察觉到变异，只有少数人的变异蔓延到了脸上，他们的眼皮都被肿大的眼珠撑破出了血，耳朵边上长出了微小的鱼翅，脖子上面已经有一部分变成了鱼鳞，额头上出现了一些微小的章鱼触角，脸上还有很多没有见过奇异深海怪物的缩小了的器官。

天已亮，在国度的城市区边缘准备就绪后，孜然便带着所有的变异者，以及小白和方士，出发准备穿过沙漠，到国度西北边的理想国。

我已经数不清我击毙了多少人，在麻木的一次次射击中，我迷失了自我。天上的白纸多的已经可以把墙上的绿血抹去，可这么多的纸却好像完全不能把城市淹没，甚至不能盖过我四分之一的小腿。就在我感觉我要彻底失去我的意识变成一个处决机器时，突然一只手把我拉到了一旁。

我被拉到墙角，经过了一夜的处决，我已经筋疲力尽，倒了下去。在朦胧中，那位拉我的人扶着我穿过小巷，我微微抬头看到了她扎起来的那飘逸的长发和清秀的脸庞。

“小观...”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便昏了过去

另一边，孜然带着小白和方士等变异者穿越沙漠时，变异者惊奇地发现了天空中貌似有个圆形的散发白色炽热的物体在蓝海之上飘动。孜然兴奋的说道，这就是太阳，朝太阳飘动的方向走，就可以到达理想国。

可是，越在太阳下走，变异者就被晒得越难受，甚至有的变异者出现了变异部分皮肤溃烂的情况，孜然而然却坚信，只有跟着太阳走，才能到达理想国。

越来越多的人皮肤溃烂，甚至有的人整个变异部分的一层皮都蜕了下来，露出了正常的皮肤，虽然变异者的皮肤在暴晒下褪去变异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是人却一动也不动了，心也不跳了，倒在了沙海之中。孜然看着这些死去的变异之人，感叹道，他们为纯粹的自由精神所牺牲，至少他们死时的身体在那一刻是纯粹的人。

与此同时的城市中，我从小观的怀里醒来。我猛的意识到了什么，天空中依然是漫天飘扬的白纸，而我跪在地上，在处决的墙下翻开大概有20厘米厚的纸张，有许多其他闲杂的人也和我一起翻找尸体。可是昨天夜里才处决的人，今天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大家什么都没找到，，，，，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已经不清楚昨晚我处决了多少人，处决的都是谁，但愿没有方士，方士啊方士，你死的连尸体都没有啊。。。

大街上，翻开那些带着章文的纸张，看不到任何的尸体，凭空消失的尸体好像这些人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国度中的人不在乎天空是怎样的，也不曾在乎身边的人都怎样了。我甚至怀疑，身为国度中一员的我可能不知不觉中已经经历过多少像这样一样的夜晚，像这样一样的屠杀了。

小观从背后搂住了我，我似乎又找到了我坚信的那片赤色的天空。我也回过头去抱住了小观，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沙漠尽头，方士等人终于到达了理想国，然而除了方士、小白、和孜然之外，所有的其他人都倒在了那一望无际的沙海中。理想国中出来迎接孜然的是一个名为小灵的孜然的学生。虽然小灵一见到孜然就一顿调侃，弄得孜然十分恼火并向方士和小白抱怨，于是小灵又对孜然向其他人抱怨而恼火后不再理会孜然，不过整体关系还是十分融洽，小白看着这一幕幕被逗笑了。方士皮肤的变异部分已经蜕皮得差不多了，经过简单的处理后，仿佛方士从来没变异过一样。

这时的天空已经不再落下纸张，小观拉着我一路小跑着穿过充满标语的小巷，而且就在走到大街时，小观的后背被一枪打穿。街道一旁的人物画像都活了起来，所有人物像都在墙内掏出一把长枪。我赶忙抱住倒在地上的小观，还没来得及抚摸她的伤口，她猛地站起身为我挡了另外一枪。我还没反应得过来时，又是一枪打穿了她的肩膀。她猛地把我推到了路边的一个圆柱形物体上，那个物体突然的像气球一样爆炸，然后街上堆积的纸张突然形成了一股浪，把倒在地上的我推向了远处，我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小观，她被一枪又一枪的射中，跪着倒在了地上，然后被埋没在了一片白纸中。

不知这些白纸波浪把我卷到了哪里，我只发觉，在我被白纸浪潮推过大街时，大街越来越宽，直到再也看不到大街的两边，再也看不到城市，只有一望无尽的白色海洋。

我茫然地看着一切，突然发现身旁的白纸上渗出血的颜色，我连忙将其翻开，拉出了身体前后都是弹孔的小观，小观艰难地却微笑着睁开了眼睛，我和小观都笑着哭了起来。可我明明在被浪推走之时远远看见小观的身体被通讯间的彷先生拖走了，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我身边呢，可是在这个国度，问这样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我跟随着小观来到了国度东部的城区，小观已经在这里聚集起了一股反对子先生的力量，东区的人们都参与了进来，混在群众中的彷先生也带领群众呐喊要让这个国度重新拥有一个天空，不会再让任何纸张盖住任何一具尸体。这响亮的口号让彷先生成为了群众组织的领袖，而小观这时却又不见了。

我爬上了东城区的林阳楼，在天的一角，一望无际的海水似乎从天边退去，而一线模糊的红光从地面和蓝海的交界线上放发出来。这时，我似乎看见了楼顶有一个仰望天空却有一滴眼泪滑过脸颊的身影。。。

（溪 2019年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