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故乡:
你好。见字如面。
在六一儿童节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向你问好。
今天是我离开你的第109天,我想和你说说话。
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我是家里的小霸王。我总是会做很多古怪的事,而后留下大人收拾烂摊子。
我把奶奶买的冻猪油,烧过头了。一锅猪油,毁在我手里。那时候,我的大家庭刚刚分家。每家的条件都不怎么好。奶奶的猪油被我毁了,自然招来闲话。当时是奶奶护着我,她不让任何人责备我。当时是妈妈护着我,她赔了猪油给奶奶,不忍心任何人苛责我。
我也曾把家里的鸡蛋,放到三妈家里去。老妈明明知道家里的母鸡下蛋了,可是鸡蛋却总是失踪。后来有一次,她看到我拿着热乎乎的鸡蛋,放进三妈家的坛子里。这时候才揭开谜底,我恰巧看过三妈拾鸡蛋,所以后来就学会了帮她拾鸡蛋。当然包括把自家的一起拿去,放进她们家去。老妈也许是有些生气吧!又或者,其实老妈觉得我很好笑。总之,后来这件事,变成了老妈笑我的一个梗。
亲爱的故乡,你还记得曾经我学三妈放鸡蛋的样子么?曾经的那个小孩,她可爱吗?她淘气吗?如今的我,已经忘记了她从前可爱搞怪的样子,而三妈的两鬓也已经染上了白发。从前她们会染发。后来,三妈说,头发白得太快了,就不染了。老妈也老了,她的脸上有了越来越多的皱纹。她的性子变得温柔起来,不再像从前霸道专制的模样。
还有,我会走路走得迟,你记得么?
弟弟小我两岁,他学会稳当当走路的时候,我依然走不稳。所以人家的姐姐,都是带着弟弟出去玩。而我们出门的时候,是弟弟牵着我,带我玩。
五六岁的时候,在大伯家门前的水沟里掉下去了。你还记得么?那个大水沟有座不算很宽的石板桥。我觉得两个人并排会不安全,所以就走在他身后。他稳稳地走过去了,在那边等我。而我,在靠边的最后一脚没踩稳,毫不意外地栽进水沟里。后来是大人们把我抱了上来。我没怎么闹,哭鼻子也是哄一下就好起来了。小时候的我,真的很勇敢对吧!不过那一次,真真切切地吓坏了大人们,他们再也不放心我走路了。
亲爱的故乡,你还记得那个水沟曾经的模样么?现在上面已经修了平整宽敞的桥。而住在水沟不远处的大伯,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
时间倒退回小学,一年级的今天,二年级的今天,三年级的今天…直到我小学毕业六年级的今天,所有的六一儿童节,都是有大伯陪我一起过的。
大伯是村书记。在他年轻时候,他是去过北京,见过毛主席的。他的一生受人尊敬,六一儿童节那天。校长每年都会请他过来为座上宾。
亲爱的故乡,今天我想起了大伯。我想起了他六一会给我买很多零食,我也想起了他对我笑着喊我小名的样子。可是亲爱的故乡,那个疼我的大伯,已经永远离开我了。你说这时光啊,怎么这么无情!
时间定格回2011年,大伯查出肺癌,已经是晚期。放疗化疗配合药物治疗,那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可是记忆里的他,一直都很坚强。
那个秋天,我离开了家。我带着全家的祝福,踏上了远方求学的路。大伯想随我同去。他多么渴望陪我一起去大学。在他心里,这是见证我成长的一件大事。可是大家都担心他身体不适,劝他以后还有机会。
亲爱的故乡,后来我开始懂得很多道理。比如,我们有太多以为来得及的事,后来都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第二年的十一月,大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年国庆,我回去看他。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视力和听力也急剧下降。他的手青筋肿起,都是终日打点滴的后果。我喂他吃饭,大伯有些推辞。我坚持,他只能欣然接受。我陪他聊天聊了一个下午。我们约好了,等我过年回来。
亲爱的故乡,我从来没想过,这次见面于我和他而言,是今生今世的永别。从此,我在这个世界里为生活奔波,而大伯留给我的所有念想和回忆,只有池塘边竹园里隆起的土包和写着他名字的一方墓碑。
大伯离开的时候,临终嘱托是不要告诉我。他怕耽误我来回赶路的时间。哥哥姐姐,爸爸妈妈全家上下都瞒住了我。直到他入土为安。我缺席了他的葬礼,再回家的时候,留给我的只有墓碑的冰冷和无尽的思念。亲爱的故乡,你知道吗?那方小土包,里面躺着我最喜欢最尊敬的长辈。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我撑腰,再也没人陪我过六一,也没人能和我重温胡须根扎脸蛋的欢乐。
我不知道人去世之后会去哪里?有天堂和地狱么?世界上有灵魂这种东西么?亲爱的故乡,你知道答案吗?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只有在无数个梦里,大伯还在我身边,还在亲切的呼唤着我的名字,用他没剃完又冒出来的胡须根扎我的脸。在梦里,我不是二十来岁的我,我只是那个在他怀里欢闹着,躲他扎人胡须根的孩子。在梦里,还是那个和他约好长大了要给他天天买酸奶的无知的孩子。
只有在梦里,他还在我身旁,会笑着喊我小名。
“娟娟,好好学习,长大了去考清华呀!”这是大伯在我三年级时候,跟我说的话。
后来的我,并没有考进清华。可是,我知道,我一定会继续往前走走,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去认识这个奇妙的世界。
故乡啊!你说这时光,是多么残忍的东西。
可是,时光也是一样好东西。它把初春的新芽变成秋天的硕果,它把牙牙学语的孩童变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它见证每一滴汗水在日记里凝结成成功的脚印。它像年轮,像日历,像记事本,每一个改变,都在不言不语间。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没想过要去哪里。故乡的村前屋后就是我的乐园,如果还有更远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去探索视野更远处的一座山,或者是去更远的一条溪流里玩水。
在我读高中的时候,我开始梦想去旅行。我在日记里写下一个个地方,比如北京故宫、上海东方明珠塔、埃菲尔铁塔、印度泰姬陵、埃及狮身人面像。其实这些地名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强有力的召唤。只是它们在书本里出现的时候,为我打开了这个世界的不一样的窗。这个窗里的风景,比村里的小河,远处的山林,似乎更加有趣。
上大学之后,我开始乱跑。我觉得乱跑这个词,更适合我。在小长假前一天的下午,突然想到某个向往的地方,在手机里订下车票和旅馆。而后晚上简单收拾,第二天下课,背起书包就奔向火车站或高铁站。到了晚上,一定在另一个城市了。
亲爱的故乡,你一定想不到我如此的勇敢吧!我一次一次挑战了自己,比如:第一次坐汽车,我去了杭州,看到了
亲爱的故乡,我把童年交给你保管。我要带着梦想去远方,请你等着我回来!
我是你的孩子,你是我永远的念想!
——2016/06/01
——你的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