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河爱流云
(三十四)起航
吃完面片,三人来到了凌威的房间,李柏感慨的说:“三弟真是让人一日三惊啊,堂堂相府公子,竟会这样的庖厨之事,说出去恐怕要惊掉一地眼球了。”
“大哥,小弟幼时随祖父母生活,当时父亲尚未显达,家境只是过得去,祖母爱吃面条,家中仆役不会操持,祖母只好自己来做,我常常跟在旁边看着,便记了下来,后来为祖母做过几回,只是进学之后,就不再去过厨房了。这么多年过去,竟还能做出来,这连我也没想到。”懋修知自己适才所为,有些惊世骇俗,不合礼法,也知李柏、凌威必然有所疑惑,便推在祖母赵氏身上,想来,他们是不可能去求证的。
见他如此说,李柏虽有疑惑,也不好再细问,只是叮嘱马懋修,以后当远离庖厨,毕竟大明的读书人,是极讲究格调的。懋修知道这是李柏大哥关心自己,忙点头应是。
三人正在闲谈,文浩急急走了进来,禀告说襄阳府的漕粮今日已准备齐全,府衙户房的赵主事让我们即刻起航,以免误了行程。
原来,自从凌威搭上了漕帮二当家之后,便揽过了襄阳府漕粮的运输业务,每年江河封冻之前,要将最后一批漕粮运到汉口,交由漕帮分舵,再由他们运往京师,因为事关重大,每次起运,都由凌威亲自押运,胡振率领精锐随行保护。
此次因懋修、李柏的到来,凌威便想留下来陪着大哥、三弟好好逛逛这襄阳府,就打算让陈四海与胡振二人负责漕粮运输事务。
但懋修此次出来,本就是要见识江湖的,哪愿意呆在襄阳城里,听说有此一事,又不想因自己而让凌威误了正事,便说二哥忙自己的,自己和李柏也可跟随北上,好领略这汉水的秀丽风光,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凌威也不想与李柏、懋修分开,而漕粮运送也没有风险,便欣然同意了。
稍作准备,留陈四海,冯秀儿看家,就同刚刚醒转到胡振一起往小水北门码头而去。
襄阳小北门码头,位于汉江南岸,隔江与樊城公馆码头遥遥相望。这襄阳城外5公里的江岸,有大大小小21座水运码头,而最有名的便是这座小北门码头,它乃襄阳之咽喉,北聚川北,陕南,豫西南之舟,南汇江湖阮湘之船,商埠码头,水路联运,自古就有“一口锁方城”之说。
走上油亮的青石条铺成的码头上,但见港湾里停泊着一艘艘大大小小的木船,江面更是常年白帆如云、水鸟绕桅。
目睹此情此景,张懋修不觉有些激动,这就是一幅生动活泼的大明世俗生活画卷呀。自己是何其幸运,才能侧身其间。
凌威领着懋修、李柏等人来到一艘楼船旁边,田明亮自豪的说,这是我们威武堂的座船,是去年从水军退役,被我们堂主高价收来的,整个小北门的民用圈里仅此一艘,这也是我们能在此立足的根本。
见过现代钢铁巨舰的懋修,对此并不觉柏如何震撼,但对于李,李明山,王达三人,却是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试想在一群低矮丑陋的鸡中,突然出现一只骄傲的白鹤,该是什么情景啊?
登上楼船,一名肤色黝黑、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向众人行礼道:“通达号主管,荆开山见过堂主,见过张公子李先生。”
凌威哈哈大笑道:“开山兄弟,你还是如此守礼,我早说过自家兄弟无需多礼,你就是不听。”
却见荆开山正色道:“堂主,无规矩不成方圆,上下有别,才能秩序井然,尊卑有序,方能令行禁止。”
看到荆开山又要说教,凌威也不生气,转头对懋修、李柏介绍道:“这是荆开山兄弟,大家都叫他荆夫子,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却最讲究规矩。是这通达号的主管,也是我威武堂航运部的主事。昨日酒宴,本是派人来叫他回来的,但这荆夫子却以漕粮整装,事关重大,不敢轻离职守而推去了,还望大哥三弟勿怪。”
李柏笑道:“正事要紧有荆主事这般负责之人,才会有威武堂现在日渐兴旺的气象。”
懋修没说话,却对这个寡言少语,恪尽职守的汉子充满了敬意,只有这样的人多了,事业才能发展,可我大明,像这样的人确实太少了,任重而道远啊!
荆开山与众人见过之后,就引领着大家来到船楼之中,直接一个身着绿袍的官员正在舱室中品茶,见凌威进来也不起身,仍然慢条斯理的拨弄着手中的茶杯。
凌威上前一步,未语先笑:“赵大人,别来无恙啊,原来此人正是掌管襄阳府漕粮事务的府衙户房主事赵明佐,赵大人。”
听到凌威说话,赵明佐这才抬起头来的,阴阳怪气的说:“我哪有凌堂主业务繁忙呀,漕运如此大事,这几日我就不曾见过堂主,可是在哪里发了大财,瞧不上漕粮这种小生意了。
凌威心里明白,这是在怪自己怠慢了他,忙解释道:“大人错怪凌某了,这几日凌某有事出去了几天,昨日才返回襄阳,这不今天就来拜会赵大人了吗?”
说着,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面上,这是凌某为赵大人准备的茶水钱,还望大人笑纳。
赵明佐见凌威当众拿出此物,知道这都是自己人,便也不以为意,顺手拿起,捏了捏。这份孝敬可不小,脸上这才多云转晴,笑逐颜开的说:“老弟还是这般客气,那为兄就不见外了。”说着云淡风轻的将信封装入了袖中。
这才叫来手下小吏拿来账册,与凌威一一签字画押,然后就扬长而去。
懋修倒是大开了眼界,难道这大明的官员索贿竟如此明目张胆,不避耳目?难道不怕太祖爷的酷刑吗?据他所知,朱元璋最恨贪污腐化之官,一经查实,常常处以极刑,甚至剥下人皮,填上枯草,放于辅堂之上,以儆效尤,这位的胆子可真肥呀!
凌威苦笑着说:“这算什么?只是一些茶水钱,更有甚者,每到漕运之时,不仅一家老小的衣食之需,酒肉之费要报消,连吃喝嫖赌的花销都取自这漕粮之中,这赵主事虽然贪婪,却有底线,所以我才与其能和睦相处,若是换一个更无耻的,恐怕哥哥的这个生意,便没法做了。”
听了这番话,懋修才知漕运之弊竟是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了,只是自己现在人微言轻,只能装聋作哑了。
心中有些沮丧,又有些宿醉的后遗症,见凌威还有事要处理,便与李柏一起来到准备好的客舱休息,谁知头一挨到枕头上,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傍晚,团队出了小北门码头,正缓缓沿汉水而下,向汉口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