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似乎有什么魔力,来过之后,发芽的树木一夜之间就变得郁郁葱葱,只是颜色还比较青嫩。
她好久没出门了,只觉得阳光怎么能那么刺眼,她随身携带了一本日记本,本子第一页写了大大的三个字“刘希文”。
好多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想到什么的时候就会写些上去,不连贯的故事,断断续续地证明她的过去。
看见她又在呆坐了,保姆走过来,准备牵她上楼。
她很配合地跟着保姆,她说:“我以前也给别人家当过保姆。”
“您别说笑了。”保姆张姐三十多岁时候就来照顾她了。
她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太太,经常性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偶尔也只有她的外甥会来看望她。
一开始只觉得她是个沉默寡言的雇主,后来定期去看医生发现,她才五十八岁已经有轻微老年痴呆症状了。
不说话的时候她会安静得像睡着,只不过走近一看她还睁着眼睛;但是她想要表达的时候,说的话可以连成一本书。
“我和我的丈夫是在冬天结婚的,就像现在这样的冬天。”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是张姐没有反驳她。
“他给我搭讪,我一看他就是个滑头,肯定没少向小姑娘说这种话,不想理他。”
这个故事,张姐听过很多遍了,已经没有了和她探讨对话的欲望,于是安静地听她说。
她佯装被冷到颤抖了一下,继续说:“明明是同样的日子,怎么感觉现在要冷得多。”
......
张姐拿毯子来垫在飘窗上,给看着窗外的她又披了一件毛茸茸的貂皮大衣。
她不说话了,开始在本子上写。
听说他最近事多很忙,无妨,只要没什么大事就好,好多太太们哭闹着要离开这里,出国去,我知道上头不太平。
他问过我怕不怕,要不要先去魁北克等他,他一直都记得我喜欢魁北克。
我不怕,我怕的是一个人要孤零零等他,怕的是他会留我孤零零一个。
你不在,他们说我是克星,身边无好友相陪,无儿女承欢,无父母所依,无兄长可靠。
写着写着,困意来袭,她就保持那个难受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梦里她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最美的年纪,20岁。
她的男朋友,是农学院有名的学霸,每周六都会陪她来上辅修外语学院双学位的课,大三的时候,两个人还会捡漏上海飞日本的便宜机票,去看富士山,去吐槽枯山水,回来还会带东京迪士尼的玩偶。
李皓洋以为她是喜欢买这些卡哇伊的旅游纪念品,结果回学校她就高价转卖了出去,把两人的机票钱挣回来了。
他笑,“真是个财迷。”
“这叫有生意头脑,懂不懂啊。”她佯装生气。
大三下学期,李皓洋忙着保研的事情。
虽然他保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要准备很多琐碎的资料也颇为磨人。
刘希文家里有事,回家了一趟,回来就说她不考研了。
她本来是想考研到李皓洋的目标院校去的。
李皓洋虽然意外,但是也尊重她的决定。
李皓洋接收保研通知的那天,高兴地约她,要一起吃饭。
她挂了电话,发消息给他,“分手吧,我要忙着工作,没精力谈恋爱了。”
他立马打电话回去,通话中......
她故意不接。
他在她宿舍楼下等,等了很多天,没看见她出入。问她室友才知道她找了份实习的工作,出差了好一阵子了。
后来她搬出去了,说学校太远,不方便上班,租了个近点的。
再后来,听说她出国了,和大学里玩得好的朋友们都不联系了。
他喝了一晚上酒,到底是为什么,出国奔前途去了?出国就出国,突然分手什么意思。
她消失的那年,他不停想他们俩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她曾经说他农学没“钱”途,还是他偶尔“嘲笑”她专门搞小聪明挣钱......
他想不通,他再没有她的消息了。
他一个劲地读书,博士的第二年去了京都大学,他不喜欢日本,但是他觉得可能有概率在那里遇见她。
博士毕业那年,他去了魁北克,加拿大的魁北克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她大一时候追剧最想去的就是男女主相遇的地方。
张姐叫醒了她,“该吃药了哦,来吃了药,我们一会儿吃晚饭了。”
她正懵,楼下门铃响了。
“应该是刘伯文来了。”张姐对她说,看着她还不清醒,就又说,“外甥来了。”
她的病不能长睡,医生说,睡太久了她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会混乱。
“哦,伯文来了。”